晓得是崎嶇不平还是一帆风顺。快速打通当然皆大欢喜;若没有像设想的顺利而一旦被困呢?所以拿走过期食品,起码也能支应叁、五天。我们要有面对最差结果的觉悟,并提前做足准备。」大长老说完,转身跟随奥莱莉重新走回底屉房内。
此刻的办公室,早已摆下了阵仗,波以耳与两名海神各自站入角位,手举步枪严阵以待。而我与魂链则站在破墻的一左一右,正听露西传述着有关极暗世界的常规操作。封土在通天塔的术语里被称作「窍」,所以破土也就成了破窍。老成者在破开的一瞬间,便能立即判断得出,这部分的堆土属于墓的哪个部位。以她浅薄的见识来看,此处应该是墓的肚脐。
邪教徒们认为,墓葬与人一样,也具有精气神,穷鬼的坟冢处处透露着寒酸,皇家陵寝四面洋溢着奢华,而要决定坟墓是顺是逆,最内核的部分就是葬主本身。好比说,你在陵寝中送入一个奴隶,那么顺墓将会变为逆墓;而你将国王置入贫民的墓穴中,那么这座逆墓便会逐渐转化为福地。墓既是包容乃大的象征,也会被强势葬主挟裹成为帮兇。
封土背后究竟是人是鬼,番茄说不好,因她只是邪教徒们用来驱赶的狼狗,本身并不精熟业务理论。像她这种女孩被人称作窃灵,命格特别硬。别人想袭杀她,不是被突然窜出的路人惊扰,就是开枪的瞬间卡了壳。若是遭上火车脱轨或大型空难,也往往是侥幸存活的人之一。总之,冥冥中似乎有鬼神一类的幸运星在护佑她,故而极其珍贵。
「以往塔牌们开矿时,轻易不找猎犬,只有特别罕见,或极度危险的矿才会用到窃灵。」
露西说着说着,不由傲然起来,据说放眼全世界,像她这种狼狗也是个位数,属于极度稀缺的人材。梯子党每次起矿,会让狼狗先行,唆使她们走入视觉极限,通常一百步起板。若狼狗状态良好,那么此矿可开;若狼狗中途癲狂甚至倒毙,则要立即封矿,永不开啟。番茄从业记录良好,从未出过紕漏,若不是因我的缘故,留在通天塔干上叁、五年,就能当上身价百万的小富婆。尘民们正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才命她来当鱼丽烛影的局眼。
「难怪每回与你动手,受伤的都是我,原来运气全被抽走了。」听罢,我方才恍然大悟。
「露西还很年轻,总担心我会在背后谋杀她,我的傻姑娘,在这点上你大可放心,我其实躲你还不及呢。」大长老听我俩说得有趣,便缓步来到破墻跟前,抚着她脑瓜笑道:「一来你很难被干掉,所付出的代价得不偿失;二来即便侥幸锤死你,那我这辈子就将被衰神死死缠上,从此运势不再。眾姐妹之所以肯放过你,就是我向她们转述了你的由来。」
「好了,那我就代她向你表述不杀之恩,这总可以了吧?真是没你们这些无聊女人的办法。咱们别再啰里八嗦,快开始吧。」泅水之星不耐烦地抽出长剑,朝魂镰使了个眼色。番茄心领神会,立即趴在窥孔前开始观测,随着她一声令下,尤比西奥抡起了镐头。
「黑影们依旧在来回移动,与之前没有区别,继续破窍无妨。」番茄抹了把热汗,答道。
奥莱莉用长剑楔入墻皮,一点点掏挖,很快摸索到了边,同尤比西奥两头发力,将蒙在封土前的一层厚重糯米清除干凈。就这样,一口屋门高度的煤渣圆窟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黑影们有了反应,它们停止了移动,似乎正在东张西望,我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尽管铲下去,既然已惊动对方,是兇是吉全凭造化!」泅水之星打了个响指,要所有人戒备,然后一记转身飞踹,大脚狠狠踹向渣土,顿时又垮了半扇门洞,细碎煤粒随着这股力溅飞而至。眾人不曾料到她这么粗鲁,慌忙扬手去挡,依旧被尖利部划破了腕子。
「哎呀,你起脚前要先喊一声,懂不懂规矩?有什么东西跑进我耳朵里去了。」露西嗔怒地骂道,忙不叠探出指甲去挖,同时凑近窥孔继续观望,忽然急切摆手,叫道:「先停,那些黑影註意到了我,正向着封土步步过来。康斯坦丁,还是你来拿主意好了。」
「我拿主意?干这个我是外行,你才是现场。」大长老快步上前,接替位置窥视着对墻动静,并伸手製止奥莱莉乱来。她朝勿忘我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像露西描述的,那些东西向我们这头移动了好几米。只不过因及时喝止,黑影们又停在原地,正环顾四周有些寻不到北。
「痛死了,这倒底什么东西?它在咬我!」
番茄恼怒地往桌头一躺,示意旁人帮手采耳,这种细致活岂是我能干得了的,更何况手中还举着头灯。紫眼狐貍见我粗手笨脚的模样,便不耐烦地喝令退去一边,俯身喷出一道暗绿色气雾,其味之腥臭,简直比起黄鼬放屁过犹不及,差点没将我熏晕在地。既然人都受不了,爬进耳道的小物岂堪忍受?甫一探头出来,当即被番茄两指轻轻夹住。
「你这张到底是嘴还是屁眼,怎这般臭得离谱?不会真是狐貍成精了吧?」
「是不是后悔过去与我亲过嘴?更臭的你还没见识到呢,这不过是结肠盘气。是专用于行乐中突然弄晕对方,顺势盗取资料的通技之一,算得了什么?这位大小姐应该也十分精通。」勿忘我眨巴着紫色深黛眼睛,指着大长老哈哈大笑。恰在此时,耳边忽没了露西声息,我俩不仅生疑,齐齐侧脸看去,小妞正双目呆滞地凝视着手掌,嘴中喃喃自语。
「甲虫?这是天牛?你还好吗?」我凑前去看,露西指尖夹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硬壳虫,通体黝黑,腹背生有黄斑条纹,已被掐得半死不活。
「塟甲!这是赏金塟甲啊。」番茄摇了摇头,一把牵起紫眼狐貍的手,指着那口窥孔道:「獍行大姐,借你这张嘴用用,你迎着孔洞,将适才说过的那种气全喷进去。」
勿忘我闻言一楞,只得跟她来到封土下,先往肚中狠吞几口气,然后朱唇微啟,将一股隔开十来米也能嗅到的剧腥之雾吹进空隙。这不吹不要紧,一吹立即炸开了锅,无计其数的黝黑甲虫像泉涌般喷溅而出。眾人猝不及防,慌忙双手乱舞连连跺踩,一脚下去即踏死几十只,粘得鞋底满是赤黄脓浆。虫群见势不妙,纷纷扑飞上墻,瞬间将之覆得严严实实。
「这什么鸟虫,简直比眼镜王蛇的胆汁还苦。」飞虫扑出之际,我正看得瞠目结舌,被它们趁机窜进嘴里,一番扣挖后捏死,泛出的黄酱既臭又苦,叫我差点连肠胃也吐了出来。
塟甲也叫棺材钉,鞘翅目隐虫总科的一类,是活跃于土表之下的虫子,相传塟甲蔓延之地附近必埋尸骨。而赏金塟甲在棺材钉中体型最小,它们只巢居在人类尸体内,通常在薄弱的腐肉部咬开一个洞,然后拖家带口鉆进腹腔,并在里头大肆產卵,直至将尸首吃成空壳为止。以这等规模的塟甲潮展现眼前,不啻说明封土背后,存在着尸群。
「这里本就是坟墓嘛,有几具死尸再正常不过。只是活人与尸同居一处,难道他们不嫌臭吗?」待到虫潮褪尽,勿忘我继续透过窥孔观测,又说:「黑影又开始来回乱走,别去管它,本就要打穿这口盗洞,那头倒底什么状况,一会儿便知分晓,给我加大力度刨开。」
泅水之星应了声好,与魂镰通力配合,一人轮镐一人踹踢,剩余的封土幕墻随之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煤渣雾雨。眾人被呛到不行纷纷往后褪去,恰在此时,漆黑深处传来一声怪嗥,有条人影像闪电般飞扑出来!在穿透幕墻的一极霎,正巧与我四目相对,此人年虽老迈,但盘踞在额头的伤疤,以及歪去一边的嘴角,叫我立即辩出其人身份!
然而,更怪的怪事接踵而来,此人窜出之际,紫眼狐貍犹避不及,被他严严实实压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