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叶青竹坐到老爷子身边，还像平常问候那样，淡笑着道：

&esp;&esp;“我来了，有话爷爷尽管交代。”

&esp;&esp;侯安听不得这话，眼看着要发火，被侯照续死死攥着胳膊。

&esp;&esp;侯老爷子叹息一声道：

&esp;&esp;“是有事儿。

&esp;&esp;你们出去干活儿，我们爷俩唠会儿。”

&esp;&esp;侯家人也猜出老爷子可能要不行了，就怕有个万一，身边没人。

&esp;&esp;老人若故去，跟前没有后辈在，那是不孝的。

&esp;&esp;第 428章 临终之言

&esp;&esp;现在一大家子人被侯照续指挥着退出去。

&esp;&esp;侯老爷子干枯颤抖的手抓在叶青竹手上。

&esp;&esp;那是一种侵骨的凉。

&esp;&esp;叶青竹用完好的那只手包裹着老人的手。

&esp;&esp;“青竹，爷爷少了个儿子，没等到他回来。”

&esp;&esp;叶青竹心里咯噔一下。

&esp;&esp;老爷子如果因为这事儿死不瞑目，他还真无能为力。

&esp;&esp;侯老爷子眼珠缓慢颤动着，那目光能直透心神。

&esp;&esp;“等我死了，我去阎王殿问问，不找你。”

&esp;&esp;叶青竹心酸。

&esp;&esp;当时去县城领人，真的就没侯全任何消息。

&esp;&esp;村里走了几个，回来几个，难道他能不查吗？

&esp;&esp;那时候，侯照续来问过他，他也如实说的。

&esp;&esp;只是当时肖常他们几个状态实在不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esp;&esp;不知道侯照续回去怎么说的，但那之后，侯家没有人再来找他。

&esp;&esp;如今老爷子提起，叶青竹只觉得愧疚。

&esp;&esp;是不是当初他在县城，再多问问就能知道了？

&esp;&esp;他倒是跟柳承说过一嘴，让他打听着点侯全的消息。

&esp;&esp;现在为止，柳承没跟他说过，也就是侯全依旧没有消息。

&esp;&esp;“侯爷爷，我……”

&esp;&esp;叶青竹能说什么呢？

&esp;&esp;对不住，我没认真找你儿子？

&esp;&esp;还是跟老爷子保证，他儿子活在某一个地方，来安他的心？

&esp;&esp;侯老爷子道：

&esp;&esp;“不用你多说，我这个岁数了，有啥看不开的。

&esp;&esp;我怕是扛不到大续成亲了，你多看顾一点。

&esp;&esp;侯安是个棒槌，大事小情都跟照续说就行。

&esp;&esp;我要是真哪天睡觉没起来，算着日子，在百天热孝里，让照续办喜事。

&esp;&esp;我不穷讲究，给孩子们少添麻烦。”

&esp;&esp;老爷子连续说这么多话，眼见着有点累。

&esp;&esp;“爷爷，要不要躺下歇会儿？”

&esp;&esp;“我还没说完，躺下可就起不来了。”

&esp;&esp;门外是侯家的众人，侯老爷子说话，一字一句都被他们听在耳中。

&esp;&esp;女人们泪窝子浅，听到这儿，眼泪就开始掉。

&esp;&esp;现在不是嚎哭的时候，她们甚至一点啜泣声都不敢发出来。

&esp;&esp;孙辈的孩子们老老实实站着，他们还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死亡，但本能的感觉到气氛不一般。

&esp;&esp;侯老爷子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

&esp;&esp;起初是侯家的一些事儿。

&esp;&esp;后来是村里的一些宿怨。

&esp;&esp;再后来就开始说他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湾，连名字都没有。

&esp;&esp;他们老哥几个在这儿安家，生儿育女。

&esp;&esp;然后他又开始说胡话。

&esp;&esp;“那几个老家伙等我好几天了，话都不让我说完。

&esp;&esp;老一辈的事儿，我不交代完，孩子们知道个一二三吗？

&esp;&esp;青竹啊，把我埋山上，高点儿，我想看着咱们大湾村越来越好。

&esp;&esp;这样过奈何桥的时候啊，我也能甘愿喝下一大碗孟婆汤。”

&esp;&esp;“哎，放心吧，肯定是个风水宝地，保证视野最好。”

&esp;&esp;侯老爷子呵呵笑。

&esp;&esp;一口气没喘匀，感觉像是要吐痰。

&esp;&esp;叶青竹弯腰拿吐痰的坛子，再起身时，老爷子已经闭了眼，断了气。

&esp;&esp;人是笑着走的，很安详。

&esp;&esp;那是叶青竹见过的死人中，遗容最好的人。

&esp;&esp;叶青竹端着那个盛满粘痰的坛子，久久不语。

&esp;&esp;隔了一道布帘子，侯家的人有好一会儿没听见老爷子说话，甚至是那种奇怪的呼吸声也没听见。

&esp;&esp;侯照续红了眼眶，颤抖着手要掀开。

&esp;&esp;这时候拦着他的，还是侯安。

&esp;&esp;院子周围是乌鸦呱呱的叫声。

&esp;&esp;成群结队的不肯走。

&esp;&esp;别说侯家人，就连村里的老人也知道，侯老爷子快去享福了。

&esp;&esp;叶青竹轻轻把坛子放回原位。

&esp;&esp;叫侯安他们进来最后见一眼老爷子。

&esp;&esp;听说人死后，要净身换衣。

&esp;&esp;干干净净地来，清清白白地走。

&esp;&esp;入棺前的那身衣裳，是见阎王判官的行头。

&esp;&esp;孝子贤孙得趁着肢体尚软，赶紧换了衣裳。

&esp;&esp;哀哭声响起，村子里的人纷纷停下手头活，紧赶慢赶的来侯家帮忙。

&esp;&esp;老爷子拿出棺材本交了税，没让儿子们借上元利。

&esp;&esp;家里仅有的一点钱，是用来买种子的。

&esp;&esp;老爷子要强一生，侯安说什么也不同意让亲爹裹着草席下葬。

&esp;&esp;侯照续有办法治他爹，但他更舍不得祖父受苦。

&esp;&esp;仲春还凉呢，得让祖父有一层板子挡挡寒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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