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哭着摇头,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自己就是自愿的,一会儿又说学院也管不了这事。
黄教授还算有耐心,一次不成,后来又找过赵月好几次。
但在这期间,怀孕的传言足以毁掉一个?女大学生,转眼间其他学院也开始讨论赵月不检点。孩子都怀上了还不肯说出?男方是谁,就有这么爱吗?更有人说赵月是攀上了某位大教授,以后直接读到博士都没问题。
后面这一则传言将学院放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校方也给压力,要求赶紧解决问题,把影响降到最低。学院开展了一次自查,所有男教授都写保证书否认,赵月也说不是任何老师。
可?辟谣没用,越是辟谣,学生们越觉得这是板上钉钉、欲盖弥彰,要求开除赵月的声音越来越大。
学院没办法,走到这一步,确实动了开除赵月的想法。但又说,如果赵月说出?是谁,至少还学院清白,这事就可以再议。
黄教授又被派去劝说赵月。这次,赵月明显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她怀里大哭,说自己是无辜的。
“小赵,你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也许是被黄教授的真诚打动了,也许是一个?人终于承受不住,赵月在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晚上,说出?了自己半年来的厄运。
赵月来自单亲家庭,从小没有父亲,懦弱又坚强的母亲将她拉扯大,在她读大学以后身?体每况愈下,却又拖着不肯治病。为了不再花母亲的钱,同时?给母亲攒治病的钱,赵月从大一就开始打工。她外语很好,在涌恒集团做兼职时?,得到女高管钱樱的赏识,交给她一些翻译工作?。
她原本很开心,涌恒集团是当时灰涌市最知名的企业之一,钱樱又像个?温柔的姐姐。
但好景不长?,她发现对方看中的并不是她语言上的能力,而是她这个?人。
钱樱四十多?岁,却是单身?,外?界说没有男人配得上她这样?的女强人。当她将赵月带到自己别墅的大床边,赵月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她喜欢的是女人!
赵月听说过同性恋,但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遇上。她拼命挣扎,后来被?送到了医院。她的抗拒让钱樱更不愿意放过她。她只是一个贫困女大学生,而钱樱是涌恒集团董事长?的表侄女,在钱樱面前,她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钱樱说,如果她肯陪着自己,她母亲的病就能治了。她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陪在钱樱身边两个月,受尽折磨。
那时?,钱樱的另一位女伴从国外?回?来,身?份身家和钱樱相近。赵月以为自己即将脱离苦海,没想到现实泼给她的却是腥臭不堪的污泥。
她被?强b了,因为那位女伴恨她抢走了自己的爱情。钱樱非常厌恶男人,已经?被?男人玷污的她在钱樱眼中就是一堆垃圾。
钱樱非但没有帮她,反而任由那位女伴威胁她,只要她敢说出?去,她和她母亲一个也别想活。
那时?的灰涌市还有黑势力的存在,很多?老百姓都知道涌恒集团就是灰涌市最大的黑势力。她一个?蝼蚁,怎么碰得起?
她太单纯,对生理上的了解停留在浅薄的表面,以为吃过药就不会怀孩子。但厄运偏找苦命人,她还是怀上了。
黄教授听完整个过程,震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能牵扯上涌恒集团。别说她,就连整个?学院,也惹不起涌恒集团啊!还有那位女高管钱樱,坊间传言她能走到现在的位置,是因为手上有好几条人命!
赵月还在哭,像是把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和绝望都哭了出来。黄教授却越发坐立不安,如果知道是这样?,她一定不会接受学院的任务。
赵月擦掉眼泪,眼中燃起了希望,“老师,您会帮我的,对吧?”
黄教授仓促点头,离开时简直是仓皇而逃。学院问她劝说得怎么样?了,她和院长?关起门?来长?谈,院长?听到涌恒集团也是一怔,迅速决定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不久,学院开除赵月。而黄教授再也没有见过赵月。
“我后来知道她在学校外面卖东西,我是没有脸再去见她。”说到这里,黄教授眼里已经?闪烁起泪光,她双手合十,“我想请你们转达我的歉意,我对不起她。”
隋星蹲在角落里出了会儿神,她是本地人,从小她就听说过涌恒集团。念小学时?,班上那些成绩特别差的男生经常说,读书没屁用,长?大了就去涌恒集团,你们上班,我收你们的保护费。
可见当年涌恒集团有多猖獗。
所以赵月不敢吭声,学院也不敢有任何举动。直到现在,涌恒集团已经?灰飞烟灭,赵月口中的女高管钱樱已经?将牢底坐穿,她也不愿意再谈及那件事。
海姝走过来,靠在隋星对面的墙上。
“你知道涌恒集团是怎么倒下的吗?”隋星没看海姝,盯着墙壁说。
海姝说:“知道。”
像涌恒集团这样?在地方根深蒂固的黑势力,明面上经?商,给地方提供大量税收、就业机会,私底下杀人贩d,无恶不作。大家都知道它犯罪了,但是权力大网铺天盖地,知道又如何?
直到那位坚韧而强大的女刑警队长荀苏苏来到灰涌市,硬是将这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巨瘤连根拔起。灰涌市有今天,是靠她无与伦比的魄力和胆识。
海姝向隋星伸出手,隋星看着她的手,视线又转移到她脸上,有些许茫然。
海姝笑道:“现在轮到我们了。”
一轮轮排查正在进行,刑侦一队基本确定,凶手就是梁澜军和赵月,他们动机充分,并且有作?案能力和时间。证据的缺失却是个?难点,地下室的痕迹被?毁,而他们家中和所用的车辆上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证据。
证据和嫌疑人的口供在这时都十分重要。
起初警方只勘查了被?梁澜军和赵月使用的车——他们自己有一辆灰色面包车,正是海姝遇到的那辆,另外他们还经常使用厂里的一辆桑塔纳、一辆白色面包车。随后程危干脆挨个?排查所有厂里拿给工人们使用的车。
“厂里的车平时?用了之?后都停在这里吗?”程危指着车间外?停得满满当当的车,“每次使用都有记录吗?”
工人们说,都停这里,但不一定有记录,钥匙借来借去的,几十年都这样?,没人介意。
但突然有个?工人说,也有人图方便,停在离自己家近的地方。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尴尬地笑起来。
程危想到在梁澜军家附近看到的车,立马问:“你们见过梁澜军开别的车吗?”
大家想了会儿,有人说,去年底,看到梁澜军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开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但梁澜军没看到他,他后来也再没看到梁澜军开那辆车。
厂里的车基本都是面包车和桑塔纳,周屏镇的街道停着不少。程危回到梁澜军家,确定周围没有黑色桑塔纳,将这条信息报告给海姝,海姝立即说:“去远离梁澜军家的地方找,越远越好!还有,重点注意那些全是灰尘树叶,看上去很久没有动过的车!”
梁澜军和赵月已经经过多次审讯,赵月显得憔悴了许多?,看向海姝,“海警官,还不能放我们回?去吗?”
海姝说:“我想跟你聊两件事。”
赵月警惕地握住手指,挤出?笑容,“聊什么?”
海姝问:“柳湘是你和梁澜军的精神寄托吧?你们看到她,就像看到年轻时?充满希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