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从都伯郡回到古堡,环顾四周,安东尼还没有回来。
“这个小子”
她感受到几分无奈,回到阳光房,翻出信纸、羽毛笔与墨水,坐在书桌前给安东尼留下一封信。
‘安东尼,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都伯郡前往拉蒂斯山脉,你不必担忧我的安危,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当然,等我回来时,我会为你与莉娅举办婚礼,在天主的见证下组建家庭;另外,我会在两个月内回到都伯郡,你也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尝试着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秀气的字体显在信纸上,她低头吹干墨迹,等墨水干透了,又从裙子里翻出一袋子货币,那是她用恩佐赠与的首饰珠宝换成的几万英镑,十分有重量。
当然,她也会给自己留下一百英镑作为前往拉蒂斯山脉的路费。
上辈子她辗转于那些贵族之间学会了许多本事,骑马、射箭她都会,所以此次出行她不会麻烦地去雇马车,独自骑马去反倒自由不少。
另外为保证自身的安危,她会带上弓箭等护身的工具,毕竟此行遥远,她也无法保证路上会不会遇上强盗。
“上帝保佑一路平安。”
她将钱袋压在信纸上,转身给自己收拾了几件朴素的帝政裙,相比累赘华丽的吊钟式英国长裙,帝政裙更为简练,以细棉布或是柔软的亚麻制成的长裙在出行时要更为轻便。
况且漫长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温暖的春日也更适合穿帝政女裙,还有,她还会备上一套男装,以免到了别的郡城时遇上不怀好意的男人们,换上男装可以多少避免些源自男人们的危险。
特蕾莎出门带的东西并不多,两叁件干净的女裙、防身的工具、一百英镑和粗糙的黑麦面包、麦芽酒和鹰嘴豆用来填饱肚子。
收拾好包裹,她回到都伯郡城内,在租赁马车的地方租了头白马。
希娜是头非常温顺的母马,刚给它喂完胡萝卜,湿漉漉的鼻头就蹭上了她的手,甚至兴奋地跺了跺马蹄,显然很喜欢她。
“希娜,好孩子。”
她抚顺希娜的鬃毛,一人一马在人群里格外惹眼。
“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特蕾莎打算今日就出发,所以一早换上了轻便的帝政样式的女裙,鞋也换成了女式马靴,她摸摸马鞍,踩踩马镫,找好合适的姿势顺利地骑上了马背。
“希娜,我们走吧。”
她双腿轻夹马腹,希娜得到命令驮着金发少女打算离开都伯郡。
慢慢行远的特蕾莎并未发现身后的人群里有个黑发少年紧随在她离开的方向飞奔,嘴里同时还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特蕾莎!”
安东尼眼看姐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步伐逐渐放缓,双手撑着双膝大口地喘息。
他的姐姐特蕾莎似乎真的想要化作一阵自由的风去向万方,却将他抛弃在这里
“安东尼,你还好吗?”
莉娅静静站在他身后,伸手想要安抚他剧烈起伏的情绪与背脊。
“不我很不好”
安东尼背对着她,暗自握紧衣袖下的双手。
“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
不等莉娅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安东尼便已从她身旁快速走过,头也不回地向着伯郡山的方向走,对于身后少女的呼唤也充耳不闻。
安东尼时隔几日重回古堡,他用力推开特蕾莎的房间门扇,目光停留在书桌的女式钱袋上,几步走近,抽出压在钱袋下的信,等他看清信中内容,捏着信的手无力地垂在腿边,颀长的身形失去平衡地晃了晃。
‘等我回来时,我会为你与莉娅举办婚礼,在天主的见证下组建家庭。’
“家庭哈哈哈”
他靠着身后的床,双手捂着脸,从喉咙里硬挤出的笑声在静谧的阳光房里回荡,莫名生出几分古怪的味道。
“特蕾莎,我和你才算是一个家”
安东尼捏紧信纸,在特蕾莎的房间枯坐了整天,直到天暗下来,他才钻进床褥里,抱紧双腿重复呢喃着同一个名字。
“特蕾莎”
距离特蕾莎离开都伯郡已有十天,她还算幸运,并未在途中遇上可怕的强盗,而且临行前带上的干粮也足够支撑到她抵达德贝郡。
德贝郡是艾伯公爵的封地,据说他是位非常好色的公爵,被他盯上的女人几乎快要将他的城堡填满,膝下子女无数。
所以此次去德贝郡稍作停留休整,她必须要换上男装,避免好色的艾伯公爵盯上自己。
“多吃点希娜。”
特蕾莎已换上男装,她骑在马背上,时不时俯身喂给希娜一根胡萝卜。
即将抵达德贝郡,特蕾莎往自己脸上擦了不少黑粉,遮起自己那身雪白的皮肤,并用棉布将丰满的胸脯缠了几圈,别人看了,顶多会认为她是个营养不良的矮个青年,压根不会想到这身衣服下竟是个美艳的女性。
比较于偏僻的都伯郡,德贝郡更接近国王卡斯麦尔基叁世的科维特王宫,所以德贝郡要更为繁华,集市上来往之人的穿着也更精致优雅。
特蕾莎牵着希娜(马)入住了家小旅馆,当她穿着不合身,且沾染灰尘的夫拉克男装踏进旅馆时,柜台后体态壮实的老板娘轻蔑的眼神停留在了她身上,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她这么个穷鬼也来投宿。
穷鬼?
她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这套老旧的夫拉克男装,挠挠头。
她确实是个穷鬼,但这位女士也不该这么直白地戳她心窝窝,贫穷的确是她不愿意怎么提及的弱点。
“我要在这儿住上叁天。”
压下心中的不适,特蕾莎从钱袋拿出两枚钱币放在老板娘面前。
见她给钱给得大方,老板娘当即换上副笑脸,粗短的手指急忙将钱币收进自己口袋,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走到跟前。
“怎么称呼您呢?”
她问。
“瑞克。”
特蕾莎压低声线,脸也藏进大礼帽的阴影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男人。
“你是来德贝郡游玩的吗?”
老板娘的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身前瘦小的青少年,窄窄的肩膀几乎撑不起笔挺的夫拉克男装。
“是的。”
她点点头。
老板娘了然地颔首,收回落在她身上的探究,险些以为他是逃荒来的,这么矮小黑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起来的确不是什么有钱人。
“那你很幸运,明天是德贝郡的祝酒日,德贝郡会在艾尔维斯广场上点燃篝火。”
老板娘凯莉领着特蕾莎走向二楼,小巧老旧的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推开紧锁的门扇,扑到脸上的气味说不上好闻。
老旧的木头、难闻的酒气,还有灰尘的味道,这会让她想到和安东尼刚被赶到伯郡山时的日子。
特蕾莎接下凯莉手里的房间钥匙,随手把包裹丢到床上。
她没带多少钱,所以能租到这样的房间也算不错了,再者她也不挑,反正也就住个几天。
特蕾莎走到窗前,从上往下俯视着旅馆前的贝利街,也许是因为明天的祝酒日,街上有很多人都在为明日的节日做准备,每人的篮子里都装满了土豆、胡萝卜、甜菜根和黑麦面包。
长途跋涉多日,她在路上吃的那些干粮实在是寡淡,现在很想吃点热乎的、美味的煎鲷鱼和奶油馅饼。
“我可以对自己好点。”
她装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