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口大钟在薛坚朦胧的脑雾里敲响,一下子将他从飘飘然的天上拽入现实,不等他反应过来,脖子上一紧,他给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而于虎虎的眼里已带上了些他熟悉的阴翳。薛坚不愿意看他这样子,惶急脱口道:“喜——”
“欢”字还没出口,脖子上的皮带扣又被收紧,他的喉管被紧紧勒住,就快窒息,涨着脸说不出话,不住翻着白眼。于虎虎稍稍松了松,两只眼睛里没有一点触动:“谁喜欢?”
“……”
“听不见啊。”
薛坚感到血都冲到嗓子眼了,眼前也越来越模糊,看不清于虎虎的表情,他拼命凑到他的耳旁,艰难地以气息吐出几个字:“……爱,”
听见这话于虎虎稍稍侧了下头,耳边却继续传来薛坚嘶哑的气音:“……爱你,一万年。”
于虎虎怔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傻子,还在唱。”总算是松了手,薛坚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像个拉风机一样呼啦喘气,他每吸进一口气,于虎虎就整根抽出,一吐气,再整根没进去,喘着喘着呜咽从喉咙里流出来,那双大手揪得他皮肉发红,而他也蹬着腿胡乱地迎合。
“操——!”薛坚爽得叫骂,“操死我了——”
他啊啊地叫着,每一声都拖得很长,听起来与其说是在呻吟,不如说是在嚎哭,空荡荡响在浴室,像山上悲伤的狼。于虎虎觉得好笑,两指塞入他的口中,胯下猛地往上一顶:“别他妈嚎了,想让全医院都来看你挨操?”薛坚便咬着他的手指不出声了,眼皮却不住地抖,几乎要抖出泪来。
身下承受了几十几百次猛出猛进,早磨得尖锐的痛,一定是出血了;往常薛坚早就闹疼推开于虎虎了,此时却像个傻瓜一样呜咽。片刻过后,他再次哆嗦着高潮了,而与此同时于虎虎也受不住,眉头一紧,弓着背悉数射在他里头。
高潮后的余韵带来一种冲动,顶得薛坚胸膛发痛,目光茫然;他好想开口、好想问于虎虎——你也跟胡宇这样做么?你也有一点喜欢我么?
“你,”他突兀开口,喉头弹动了一下,于虎虎睫毛微颤了一下,黑黑的眼睛望过来。这双眼睛生得这样黑,薛坚在里头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像他在他面前永远缺失的人格。
他艰难地开了口,却是一个愿望,“你能亲亲我么?”
熟悉的唇齿,粗糙的舌头翻裹进来,薛坚如愿以偿仰着脖子跟他接吻。他偷偷睁开眼,发现于虎虎也正虚着眼睛看他。两个人对视上后都笑了,要来的吻就这样结束了。
于虎虎放开他,笑着说:“你挺纯情啊。”一丝唾液沾在下巴上,亮晶晶的。
薛坚一下被狠狠刺痛了,侧过头假装没有听见;寒风吹起,细雨迷离,他想起那些没有问出口的话。
这种对爱的渴望使他可鄙地想哭。
【洗衣妇】
早上,于虎虎趁着蒙蒙晨光,在穿衣镜前摆首弄骚,摩挲着脖子转头道:“要是谢姐问我脖子怎么回事,我就说是养的狗发情咬的,你猜她什么反应?”
薛坚望着他满脖子深深浅浅的吻痕,后知后觉有点发臊,昨晚确实有点过火失控,不像他平时所为。但还是垂着头,嘟囔道:“你今天又不做治疗,露脖子干嘛。”
于虎虎嘻嘻一笑,转过身要穿衣服,将被子掀来翻去的找不见,最后发现贴身的体恤给皱皱巴巴的塞在浴室角落里,又湿又脏。没有体恤穿,他也无所谓,只将病号服直接套在身上,扣子一路扣到了领口处的最高,这样还是遮不住吻痕,只是将那锁骨颜色最吓人的、连成一片的那几个稍稍挡住了。
薛坚走进浴室把那团衣服捡起来:“我给你洗洗?”
于虎虎看了眼那件已经沾了些许不知是何物的污垢的浅色体恤,吸了下鼻子,满不在乎道:“扔了吧。本来也不喜欢那件。”
薛坚一愣,将衣服举起来前后转了转,那污垢其实也就巴掌大一块附在后背。他坚持道:“搓两下就没了。”不由分说地把水龙头打开,放水打肥皂。
于虎虎这头嗖嗖穿上裤子,看薛坚真要洗,也不管了,他着急回去,打开门说:“我先走了啊。”
薛坚应了一声,继续给他搓衣服。那污渍一浸水就淡了,搓几下更是光洁如新,但他怕洗不干净,打了很多肥皂,水池里全是泡泡,洗手台更是一片狼藉,搞得他清理台面的时间比洗衣服更久。
他摸着那体恤前头的图案,觉得有点眼熟,翻过去一看水洗标,不禁嘀咕出声:“你们暴发户,牌子货说扔就扔。”费力拧干后,找了个衣架把那件体恤挂在窗边,跟他自己的内衣裤挂在一起晾晒。
望着那件滴着水的剪裁普通的体恤,薛坚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觉得他对于虎虎的喜欢不是那么匪夷所思,还是有一点对金钱的崇拜的。
晚饭过后是每周三的电影夜,放片子的时候,唐泽天的女朋友悦悦来探班了,站在门口跟几个别的小护士聊天,声音软软的,跟他们精神科中气十足的护士们截然不同。薛坚正擦着玻璃,他知道唐泽天的女朋友悦悦老被议论,说是什么院花,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漂亮,肤白腿长,穿个护士服,跟拍电视剧的女明星似的。搞得他开小差看电影的心思都没了,一个劲往门口瞥。
眼上用力,脚下就不注意,他一个不慎将水桶踢翻了,汩汩水流直往门口聊天的护士们脚边涌去,悦悦眼尖,首先惊叫一声躲到一旁去,然而鞋子还是沾了水。恰在此时,唐泽天从房间里走出来,悦悦一看见他就嗔道:“我鞋子湿了!”
“怎么湿了?”唐泽天快步走来,顺着水流方向望过去,正碰上薛坚呆愣的视线,心下骤然不屑,抬手就搂了悦悦,留给薛坚一个凛然的背影。
薛坚被刀了一眼,自觉无语,倒也不敢再盯着悦悦看,于是打算去寻个拖把。正要转身,却远远看见于虎虎从走廊尽头慢悠悠走来,心情看着好像很不错,侧着头朝中庭望去,阳光斜斜照下来把他的头发也照浅了,带一点黄。
若要说,还是于虎虎漂亮些。薛坚的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游走,忽然起了这个念头。随着于虎虎逐渐逼近,悦悦注意到了他,转头瞧了好几眼,又侧头跟唐泽天说了些什么,引得他也频频回头朝这边望。
薛坚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于虎虎要是跟唐泽天女朋友打上照面,不得立刻发疯吗?就在他犹犹豫豫要不要去找王雯来把唐泽天两口子支开时,于虎虎与唐泽天二人擦身而过,目不斜视地朝他走来,一只手自然而然就攀上他的脖子,正像唐泽天攀着悦悦那样。
薛坚有点不自然地扭了扭肩膀,同时望向于虎虎,想找出一些预料中的不沉稳,未想于虎虎面无表情,很平淡地问他要手机玩,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身后的唐泽天跟悦悦。
薛坚稀里糊涂被他搂着往开水房走去,留下身后一地狼藉无人打理。脖子上枕着结实沉重的手臂,像枕着一座靠山。他为这个想法感到心虚,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一圈,发觉四周压根就没人朝他们多投一眼。和他站在一起,于虎虎这个焦点都不再引人注目了。
他俩没在开水房呆上一会儿,于虎虎就因为一个来电输了游戏,他骂骂咧咧将手机一举:“又是你妈妈的电话。”
薛坚赶紧接过手机,薛妈很少打电话打这么勤,他怕出了什么事。“喂?”
“你来接你哥电话!过来!快点!”薛妈吼道,炸得薛坚把听筒都离远了些。屏息听去,那头乒乒乓乓一阵桌子椅子响,他听见弟弟大喊了一句,娘俩像是在吵架,过了好一会儿薛妈才又接起电话:“喂坚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