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许十分信奉“言传身教”的力量,他孙子不会无缘无故会这一句,定然是有人教的。
这个人选,不可能是萧循,那还有谁?
裴清许:“你吃饭是不是还要我孙子端到床前?”
裴酌“啊”了一声,他爹好像个大侦探。
裴清许一看他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说中了,道:“你住到太傅府里去,要吃饭我给端,不要指使复复。”
裴酌惊讶,这什么神仙日子,上有老伺候,下有小伺候。
这让他怎么心安理得地饭来张口,还是跟陛下住吧,不然陛下脸要黑了。
裴酌:“我还要教书,就还是住宿舍吧。”
裴清许把裴酌拉到一旁,问:“你可知道,陛下将太子别院改为学堂,并且扩建至毗邻皇宫?”
唔?萧循真是闷声办大事的人,这件事路上一点口风都不漏。
裴酌:“按照我的规划,玉京将来必定高等学府林立,互为竞争,各具优势,陛下愿意将太子府这一块宝地让出,实乃学生之幸。”
裴清许直白道:“陛下是想你住在宫里,或者他离学堂近一些。”
裴酌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二十多了,还有种早恋被抓包的窘迫。他本来不打算谈恋爱的,调到下辈子再谈,那这辈子谈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早恋。
“也、也可以。”
裴清许早就知道萧循的心思,担心萧循一厢情愿,才致使裴酌远走高飞。
算算这孩子怀上的月份,更是一言难尽。
如今一看裴酌,竟是两情相悦。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反对的老顽固那么多,当爹的再不站在儿子这一边,像什么话?
他道:“你莫怪我管得多,为父永远站在你这一头。”
裴酌心头酸软:“我没有这么觉得。”
“其实我最近又做了些梦,我梦见父亲带着我在石平山晒秋柿子,我偏要和柿子一起晒太阳,父亲赶鸟都赶不过来。我梦见我贪玩打破了一只钧瓷,父亲告诉娘是您失手打碎的。”
裴清许嘴唇颤抖,声音断续:“你、你是先觉?”
这些事只有先觉知道,连杨眉都无从得知,裴酌怎么会梦见?
裴酌干巴巴地解释:“我上辈子或许是裴先觉,转世去了白玉京,两年前又回到这儿了。”
裴清许眼眶倏地发红,按照裴酌的说法,裴先觉是落水转世,去了白玉京,他的孩子这次又是怎么回来的?
裴先觉四岁已经在冰水里挣扎窒息过一次,难道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要再死一次?他的孩子两世加起来才三十年岁,怎么能受这么多苦?
“你、你因何回来?”裴清许目不转睛看着裴酌,他宁愿裴酌在白玉京平安健康一辈子。
裴酌连忙道:“我睡一觉就过来了,就像我睡一觉复复就从保温箱里出来了,没有任何波折,爹也有了,儿子也有了,都是白赚的。”
“当真?”
“是真的,爹。”裴酌顺口回答完,才发觉问他的人不是他爹,而是萧循。
他回答的可信度顿时大打折扣。
裴酌瞪了一眼陛下,你好好的插什么话?
萧循:“复复,喊爷爷。”
裴清许猛地转头,看见了眼睛黑白分明的裴复复,眼睛圆溜得就像在柿子堆里睡觉的裴酌,一眨眼低头,眉毛又像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萧循在伏案认真练字。
“爷爷好,我叫裴复复,是爷爷的宝贝的宝贝的宝贝噢。”
清脆欢乐的童声一下子驱散身世的悲伤。
裴酌疑惑,为什么有这么多重宝贝?
裴清许勉强理解了一下,发现是因为简单的祖孙关系里,还插了一个萧循,变得复杂了。
裴酌撇清关系:“复复,这句话不是我教的噢?”
裴复复:“是舅舅教的!”
裴清许:“复复有舅舅?”
裴复复:“是沁王叔叔啦!”
裴酌:“复复,你沁王叔叔呢?”
裴复复:“舅舅说他要回家看看娘亲,明天再接我一起看看舅奶奶。”
裴清许沉默,这么善变的称呼,难为他孙子没有记混。
裴复复从萧循怀里滑下来,跑到爷爷跟前,指着自己衣服上花花绿绿的一坨:“这个是小狗,舅舅说爷爷属狗。”
裴复复:“爸爸属羊,手上戴小羊,爷爷属狗,衣服上画小狗。”
那个小羊爸爸很喜欢,爷爷也会喜欢小狗的。
裴酌压住嘴角,免得自己笑出声。文官绣禽,武官绣兽,从一品到七品,文官的补子仙鹤锦鸡孔雀鸳鸯不一而论,太傅是一等文臣,官服上的补子是仙鹤,象征高雅长寿。
这下要变成小狗了,还很潦草。
裴复复:“爷爷,你喜欢吗?”
裴清许蹲下来凝神观察小狗的形貌,孙子的一番心意,装裱了挂在大厅也未尝不可。
“爷爷喜欢。”
裴复复:“下次给爷爷衣服上也弄一只。”
裴清许:“……好。”
一岁多居然口齿伶俐还有主意,刚才确实是冤枉裴酌了。
裴酌看笑话时,一人一骑从那边过来,看见天子车架停在城外,一个急转,马背上的驿使纵身下马,飞速来到萧循面前,呈上了一封密信。
萧循扫了一眼,上面写着“贾敛书”三个丑陋的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