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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有及 第53(1 / 2)

我忍不住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大夫收回手指,轻叹一声:“鄙人学艺浅薄,不敢妄言。但公子你这脉象,确有异状。似是……有毒入体。”

“毒?”我喃喃。

他点头:“近来是否常觉头痛?或神思恍惚?”

我低声应道:“是,近日确实嗜睡,头也常常痛。我原以为是酒后未清。”

他摇头,又问:“可有其他症状?”

“眼睛……”我的心仿佛沉到无尽的海底,“眼睛时常出现异常,时而白光刺眼,时而一片漆黑来回交替。”

大夫听罢,脸色凝重许多,凑近仔细端详我的眼睛,又取出银针,在我两侧太阳穴小心落下几针。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唉,我见识有限,不知究竟是何毒素,难以对症。劝公子尽快请名医相诊,拖不得。”

我急声追问:“眼睛的问题很严重吗?”

他收针入盒,语气郑重:“你的右眼神经,已近迟钝之境。若再耽搁,只怕……”

他没说完,我却听得脑中一声啪响,像那根强撑着的弦被猛地绷断。整个人僵坐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不知该有什么表情,连应激都慢了半拍。

大夫见我神色怔忡,便安抚道:“公子也不必太过忧虑。毒最忌情绪波动,易伤肝火。我先为你开一方清肝明目的汤药,说不定名医几针便能逆转。”

我呆呆点头:“……好,多谢大夫。”

走出药堂,我抬头仰望,晴空如洗,几缕薄云淡淡拂过天际,恍若一幅清雅的山水画,静默铺展在眼前。

若有一日,我再也看不见了,那这再寻常不过的景致,是否也只能永远藏进记忆深处。然后随着时间渐渐褪色,直至只剩下一片漆黑。

鼻腔猛地泛起一阵涩意,我急忙眨了眨眼,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缓了片刻,直到情绪慢慢退下,我才垂下头,转身准备离去,却在余光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宽肩窄腰,身形高挺,行止间带着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沉稳与凌厉。

“李昀?”

我下意识出声,又轻轻摇头,心中暗道自己看错了。可身子却先于脑子做出反应,脚步已朝那方向追了过去。

街角忽地冲出几个嬉闹的小孩,我一时停住,低头避让,怕撞着他们。

再抬眼时,那人却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却是春生从那头街口走了出来。

他见我,便朝我走近,行礼道:“卫公子。”

我不自觉想往他身后望一眼,又觉动作太过刻意,只好作罢。心口却像被什么重重掏了一下,空落落的,泛着疼。

春生开口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点点头,声音低低的:“好。”

走到人少的街尾处,我与春生立在一处墙角阴影下。

两人一时沉默无语。

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他还是和从前一般,也和他主子一样,寡言少语,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波澜。

片刻后,春生先开口,打破这份僵局:“看您手中提着药袋,是身子不适?”

他垂眸望向我手中的药,好像要将那素白的药袋看出个洞来。

“最近头有些疼,随便抓点药。”我语气敷衍。

明知这药袋上并无半个字,我还是下意识地将它背到了身后。

春生又问:“府里不是有大夫?公子怎会亲自出来取药?连个小厮侍卫都没带。”

我抬眸看他,胸口那股对李昀的气,不自觉地转嫁了过来:“怎么?你家将军没告诉你?我如今可不再是卫府的大少爷了,当然凡事要亲力亲为。”

春生怔了怔,忽而回头望了一眼什么地方。

我正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却立刻转回头,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拦住了我视线的方向。

突然道:“将军他,也是有苦衷的。”

春生的话让我怔住了。

片刻后,我笑了,自嘲地笑。

不是信不信他的话,只是我不想再猜了。

“也许吧。”我语气淡淡地说,“那你呢?你今日遇见我是巧合,还是特意来等我?若是特意等我,就为了说这些?”

我嗤笑一声,语气麻木,讥诮着,掩不住倦意。

春生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有些话,将军他是因为没法亲口说。”

“所以,他就让你来说?”我打断春生。

他顿了顿,似是没料到我这般直接,一时间竟答不上话。

半晌,才像是替李昀辩解般低声道:“上回将军冒险去村里救你,已被太子和……记了大错。这一次,也一样。”

“这一次?”我皱眉,“什么意思?”

春生嘴角动了动,迟迟未言。

而我却在那一瞬,仿佛溺水之人摸到了浮木,心中不禁浮现出一种荒唐的念头:不是自作多情吧?会不会是李昀在暗中做了什么?

“小山。”春生忽然唤我。

我一怔,他继续道:“我记得你以前不会骑马。你第一次骑马,好似还是我载你回侯府。那时,你明明极力压着心里的欢喜,可还是会从眼睛里蹦出来。”

他顿了顿,语气轻了些,“我想,也许这便是为什么二公子不喜你。”

我一瞬愣住。

我不懂,为什么连春生也要提起那个人。

为什么要将我,重新扯回那段我拼命想忘记的岁月里。

不论是李昀,还是春生,他们都比我会装。未曾挑明时,一个个都演得滴水不漏,好似素不相识。

“你现在也一样。再怎么藏,你的眼睛还是骗不了人。”春生看着我,眼神沉沉,“可如今,不喜你的人,不止是一位侯府的公子了。这京兆府,是吃人的地儿。”

他语气低缓,锤敲在我心上,“你听将军的,趁早离开吧。”

那一点点在心底颤颤巍巍、尚未成形的期望,被这话轻而易举地扑灭。

我果然是死性不改。

我盯着春生,冷笑一声:“是吗?也许哪一天我就看不见了。不知到那时,还会不会被人一眼看穿呢?”

话落,我不再停留,越过他。下意识抬头向上看,窗口果然有人立刻侧身躲起来。

我轻“呵”一声,径直转身,拐向下一个街口。

泥上行舟

命运的反复捉弄,让我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已不会再感到崩溃,渐渐就习惯了。

或者说,我早已学会了一种本能地应对。

每当它再次降临,我只会自嘲一笑,道一句:果然又来了。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就像一艘浮在海面上的小船。没有高桅可以悬帆,也没有力气与海浪抗衡,便只能随波逐流,在风浪间辗转沉浮。

我不再奢求掌舵,也不再奢谈彼岸。

因此,我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撕心裂肺的悲痛。

无论是李昀,还是这双或许终将失明的眼睛。

好像所有的崩溃与挣扎,都已浓缩在先前那几句急促的追问与嘶哑中。

我甚至不愿深想,我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等大傻子,被耍了一次还不够。

此刻,春生和那个“躲起来”的人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大步流星地往卫府走去,殊不知,这些痛苦都是凌迟前的开胃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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