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日没好好休整,热汤洗去她一身的酸痛与疲惫,她正想如往日那般,唤段华进来伺候,外边却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不会武功,身体的本能让她迅速从木桶中出来。她裹了一身外衣,又取下发髻上锋利的金钗,正想出去一探究竟,外边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皇兄?”
“皇兄,你怎会在此!”
明棣一身黑衣,冷着一张脸,他身携风霜而来,目光寒冷,没有半点情愫。然他见安和从里间而出时,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不少。
安和将他认出,先是惊,再是喜,转念一想,竟都化为担忧,“皇兄,是不是北地出了什么事?”
“阿柔,皇兄是来带你走的。”
兄妹俩于京城一别,已有几近一年未曾相见,明棣的身形硬朗了几分。他一身黑色劲装,深眉俊目,虽然皮肤依旧白皙,可也再难有人将他同当初妖孽般的柔美联系到一起,如今倒与徐青章的狂野有几分相似。
室内唯有他们三人,安和越过他,走过去站在垂眸跪下的段华身侧,“皇兄,我不走,我要去和亲了。”
她嫣然一笑,好似只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之事。
明棣脸色一沉,瞥了瞥地上那人,又关切道:“阿柔,不要闹,跟皇兄回去,皇兄已备好一具女尸……”
安和上前打断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皇兄,我记得,父皇当日给你下的圣旨,不许你离开北地一步。”她默了默,又接着说:“阿兄,我不愿你因我涉险。”
玉人的身子硬朗,安和拥着他,察觉他瘦了不少,想来他这一年的遭遇都不算太好。
她知道,她的阿兄足智多谋,所向披靡,若她就此一走了之,她的阿兄定会为她扫清障碍,让她顺其自然死掉,让她重获自由,让他们兄妹可以再聚。
可她不单单是阿兄的阿柔,她是大铎的公主。
“阿兄,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忧,阿柔不愿成为你的负担。”
明棣见她铁了心想前去和亲,他眼神一凛,正要朝她雪颈砸一记手刀,将她强行带走。
“阿兄,若你当真担忧我,来日便去庆国将我迎回。”
她强撑着泪水与他对视,迅速将手中之前紧攥的金钗抵在自己喉间。他们可是兄妹,她如何不知她兄长的决心?她只能以死相逼。
“阿柔……”男子扬在半空中的手背有些不知所措。
大铎划了三座城池出去,他带领的亲兵风尘仆仆,昼夜不歇,终是于今日傍晚追上这支队伍。
而不远处便是边境,天助他也。人若是在庆国出事,于情于理都是庆国的过错。夜黑风高夜,于是他们等到夜幕降临时才准备动手,眼下他的亲兵已于暗处蹲守,将这座驿馆团团围住,就待他将胞妹带出。
“阿柔,不必再说,皇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阿兄,求你走吧,阿柔这一生,只剩下这个要求。阿柔愿你此生平安顺遂,愿你大业速成。阿兄,今日是我的生辰,就拿这个当我的贺礼,可好?”
她挤出一抹笑,伸手将男子腰间的短刃抽出。她皇兄身带之物,自是不俗,但这把刀却是弯的,闪着寒光,锋利无比,刀柄上也无任何装饰,显然只是一柄趁手的利器。
早前明棣送她的宝石匕首,她在刺伤宗帝之后就扔了,她嫌脏。
他见安和执意如此,脸色极其难看。他的人于傍晚碰上护亲队伍,他不出所料,自己胞妹的马车里面藏着一个男子,他杀气渐起。可他尚未料到,此人竟是他亲自送的暗卫之一。
当他亲眼目睹段华将他的胞妹抱下马车,他的眼中闪现着疯狂的杀心。
“阿兄,别气了,我很喜欢他,既然你把他送给我了,那他就是我的人了,你别怪罪他。”
怪?怪不得他总觉得京城里边的消息像是封闭一样,他原以为是他那位好大哥秦王在背后捣鬼,他从未往胞妹身上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