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戴维幽幽地问:“怎么,总经理体罚你啦?”
这货自从知道贺洛和沈暮白的孽缘,虎狼之词是越来越密了。
贺洛懒得理他。可看着那颗金灿灿的后脑勺,回想起每次开会戴维左右逢源的模样,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跟市场部的前辈是不是混得很熟来着?能帮我个忙吗?”他谄媚道,“好戴维,维维,求你啦!”
统筹企划部交给沈暮白的决策依据,贺洛没权限看,可市场部总有些非机密的东西可以展开给全公司人吧?
就算是网上能挖到的数据,也比他自己到处搜集强太多了。
戴维转了转眼珠:“我有什么好处?”
好像有戏?贺洛欣喜若狂,拍着胸脯承诺:“到时候等我赢了,我拍个沈暮白道歉视频给你看。”
“……我没那个癖好谢谢。”戴维作势要回头专注工作。
贺洛两眼一翻就要作罢,戴维反而凑近:“哎你还真别说,市场部有我一个校友。你想问什么?一起吃个饭吧。”
于是这一次,是贺洛跟着他的饭搭子奔赴食堂饭局。
入职第三周,贺洛才逐渐明白自己当初拿着员工手册去压人有多好笑,因为茶水间和食堂,竟是职场社交必争之地。
jf倒也算是提倡工作生活泾渭分明的企业,下班后同事几乎就像死人,可在上班时间,社交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大家聚集茶水间和食堂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句句不离工作,却没有一句话提到具体的工作内容。
一顿午饭下来,贺洛果然如愿以偿。戴维的市场部校友说,有套数据是内部公开可查的,吃完饭回办公区就告诉他们访问位置。
“这印刷部是要变天了?来问过这个数据的,可不止你们一拨人。”校友状似不经意地说。
贺洛摇头说不知道,心中却想,说不定等他驳倒了沈暮白,这天就不用变了。
-
午后,贺洛回到工位一看数据,顿时火气上来了。
jf主力型号的印刷机,市场占比分明稳压友商一头,沈暮白和kiyoi这帮人,是怎么得出被淘汰的结论的?!
去问kiyoi,她说:“这种事不是直接拿数字比大小的,要看趋势,以及我们手上有什么牌,推测友商又有什么牌可打。”
贺洛闻言陷入深思,可拍拍脑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他想起自己其实看过类似的东西——沈暮白在统筹企划部做过的,智能家居项目的那套资料!
印刷机业务是要撤出如此稳定的市场,智能家居业务则是一头扎进红海,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件事却有共同点:沈暮白在逆着数字做决策!
贺洛又一路杀到总经理办公室,这一次奇迹般地,连joicy都没有拦他。
他推门而入,直冲到沈暮白办公桌前:“给我讲讲!你写那些报告的时候,究竟怎么想的?!”
沈暮白似乎早知道他要来,好整以暇地对他眨眨眼:“小贺,我的工时可是很贵的。”
贺洛倒抽一口凉气。拿乔是吧?好。
他当即从口袋里掏出钱夹。视线落在磨损起翘的皮质封边,心脏狠狠地坠了一下。
下一秒他回过神打开钱夹,却发现,钞票位空空如也。他已经回国一年多了,怎么会下意识以为钱夹里会有现金啊?
然而手指探进夹层,他却摸到一枚硬币的轮廓。大约是在东都没花完,不慎夹带回来的。
他如获至宝地摸出硬币,轻轻一个弹指,将它抛向沈暮白。
沈暮白还真伸出手来接。
黄铜色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落在沈暮白面前正对的那片桌面上。
施舍路边乞丐一般。
贺洛心中一阵暗爽,却见沈暮白对着那硬币微怔,片刻后竟小心翼翼拾了起来,唇角逐渐浮现出一抹笑:
“谢谢你的五元。”(详见作话注释)
不是用中文说的。
这男人在公司我行我素,外籍同事在场也说中文,以至于贺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口语爆烂,不好意思张嘴。
他想不到沈暮白开口第一句,是跟他说这个。发音很顺滑,嗓音低沉温和,带着黏着语特有的柔软腔调。
贺洛面颊不受控地升温,察觉之后,顿时气冒了烟。
……谁要跟这家伙有缘分?!凭什么钱夹里剩了一个硬币却不是十元!(详见作话注释)
贺洛兀自在那里大起大落,沈暮白却说:“你先回去吧。”
“啊?你还总经理呢,收钱不办事?!”贺洛扑上去要把五元硬币抢回来,却被沈暮白一抬手敏捷地躲过。
“我等下有会,晚点再找你。”沈暮白说着,比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哦,好吧。
沈暮白的所谓“晚点”,一直晚到了九点钟。贺洛早已回家吃饱喝足梳洗干净,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陪老妈逗猫。
贺洛出国那年猫还是小猫,如今长得比宜家鲨鱼还大,大概把他当个强闯领地的陌生人类,同住了一年多还是隔三差五哈他。今天也不例外。
他正想脱身,裤袋里手机一震,掏出来一看,是条微信消息。
【s:在家吗?秋千等你。】
贺洛猛地从沙发上弹射起身。猫比他蹦得还高。
他还以为沈总经理卷着他的五元巨款跑路了,正盘算着明天上班再杀到玻璃办公室去讨债,却没想到,沈暮白会在晚上联络他见面。
“妈,我出去一趟。”贺洛捧着手机,一溜烟地溜向玄关。
姜云霞追在他身后,忙不迭地打听:“这么晚了,干嘛去呀?”
“沈暮白找我。”贺洛一边换鞋子,一边抛下回答。
“……早点回来哈!”姜云霞勉为其难的叮嘱,从贺洛反手合上的门缝中传来。
-
沈暮白将车停在路边,斜倚在车身上,还在划着手机等贺洛的回复,却在夏夜蝉鸣与海浪声中听到贺洛的脚步声。
他不由得从车上起身,迎上前两步。
贺洛呼哧带喘跑向他,穿着t恤和短裤,披散的长发显得凌乱,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面颊上。
思绪飘回到一年半以前,东都十二月的傍晚,阳台上的哭声、被恶鬼催命般敲响的房门。
他拉开房门的那一瞬,一个长发的年轻男孩出现在面前,一如眼下这样狼狈,发丝贴在脸上,可那时哭得双眼像兔子一样红。
可现在贺洛大笑着朝他叫嚣:“才五块钱,沈总还特意跑我家一趟,这我多不好意思啊!”
半是避嫌,半是私心,沈暮白将始终握在手中的东西捧到贺洛眼前,叮嘱道:
“沈总今天没来过。是你留学认识的哥哥收了你五块钱,来请你吃点水果,顺便给你讲讲种水果和贩水果的心得。”
贺洛眨了眨眼。
沈暮白手中是一个艳红的苹果。
成熟的果实特有的馥郁香气扑鼻而来,惹得他口腔不受控地疯狂分泌唾液。他用力吞咽了下。咕嘟一声。
然后……又本能地摆出臭脸:“你是谁哥啊你?!”
沈暮白也诧异:“不是你自己叫的吗?”
贺洛一瞪眼:“我可以乱叫,你不能乱说。”
真是的。耍着他玩的,他还当真了?
沈暮白无奈一摊手:“你是我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