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敦煌一点头。
图虎翼抱着陶骧的腿不撒手,陶骧便就着他的手下了马。他一落地,歪头看了图虎翼,见他竟是要哭的样子,哼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院内院外顿时人马欢腾起来。
陶骧进了屋子,摘军帽解扣子。马行健跟进来,把他的水壶递给他。他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跟在他身后进屋子的这些男人们:逄敦煌、马仲成、图虎翼、马行健……他打量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
他将一壶水喝光,放在桌案上,正要说话,忽看到桌上放着的四个锡罐,眉头顿时一蹙。汗珠子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抖落下来。
他转眼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七少,少奶奶在这里。”还是图虎翼硬着头皮开口。
陶骧抬手,按了按眉心。
“人呢?”他问。
“在……在……我去请少奶奶……”图虎翼急忙说。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岑高英的声音,像被惊吓了似的,叫着“少奶奶”。他便站住了——他身后的人都自觉地分成了两列,一左一右,将通道闪开,他看到七少奶奶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静漪站的位置,看不到陶骧,屋子里点着油灯,人又多,只见黑影重重。
她是被惊醒的,朦胧间听到他回来了,急忙赶过来。
可是站在这,无令不得入内,她也迈不开步子就进去……反而怯了。
“咳,这个,那个,司令刚回来,略坐,我让人准备饭菜,马上就得。”马仲成看这情势,匆匆地说着,也不等陶骧表态,回身便打着手势,让屋子里的一众人都随他出去。片刻,从屋子里到院子里,除了卫戍不敢擅离岗位,全都躲了。
静漪定定心神,正要迈步子进门,抬眼便看到一个暗黑的身影,从屋子里出来,站到了她面前。一堵墙似的,挡住了面前的一段光。
陶骧盯着面前这个小女人。
披星戴月似的,一身清辉……粗布衣裳都遮不住她的绝代风华。可是……陶骧一把抓住静漪的手腕子。
“程静漪,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敢来?”口鼻喷火一般,他几乎红了眼睛。
静漪看着陶骧。
瘦了,想必也黑了。
她忽然心酸。然而此时她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连他对着她发火,她也没法儿还嘴。
静漪的样子,倒让陶骧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来。真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时刻,她来了……她竟然来了!
他咬着牙,低声说:“跟我来。”
他那铁钳一样的手握了她的腕子,拽了她转身便走。
静漪被他拽的一个趔趄,险险撞在他身上,他根本不管,就那么拖着她,穿过院子,往他的房间去了。
第296章 百转千回的路 (十八)
静漪有些窘。
颈间的丝巾随着她急促的脚步飘起来,搔着下巴颏儿,痒痒的……心跳比他们的脚步还要快,硬是要把她逼得慌起来的调子。
陶骧迈着大步,一巴掌推开房门,几乎是将静漪的人甩进了房,才松开手。
他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来,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屋子里亮起来,他才去关门。
静漪揉着手腕子。看到陶骧关门的动作是那么的缓慢,她抿唇。门关好了,陶骧迅速转身,眸子闪着精光,狼一样的,看向她,静漪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你为什么来?”陶骧喉咙哑了。
静漪摇摇头。
她不知道。只是想来。觉得必须来。以为看到他,她就能安心些。可真是见了,心里还是不安还是难受……她只好摇头。
“你这个蠢女人!”陶骧粗暴地喝道。
静漪咬住了嘴唇。
陶骧从来没有骂过她。他冷淡她、嘲讽她、有时也戏弄她……却不曾责骂过她。这会儿他声音大的,响雷一般。也跟响雷一般,这里里外外必定都听了个清楚的……
静漪一时心里泛苦。虽然没指望什么,譬如他见了她该是高兴的,因为她来,就是按着自己的心思来的,并不是真要他怎么样……可是他这么发火,她难免有点儿受不住。
她低了头。片刻,她迅速地往门边走去,伸手去拉那门闩,却不料被陶骧一把按住了手。
“你放开!”她气。
“去哪儿?”陶骧大声。眼看着静漪脸色由红转白,显然被他的态度伤害了,可是他那里忍得住不发火。“你竟然来这里!你知不知道他们悬赏多少要你的人头?”
“我不会拖累你的。”静漪冷着声音说,“我是蠢,不该来这里……”
“程静漪!”陶骧的大手握住静漪的肩。
手劲儿大的简直要把静漪的骨头捏碎了。
静漪咬牙忍着不出声。
她亮闪闪的眸子盯了他——气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毕露,连呼吸都像是风暴,随时会把人卷走……
“你不用发脾气。我来错了……我这就走。”静漪拧开脸,不看他。
她的短发,被发带束着,这样一甩,短发就飞了起来。
可是她并没有动。脚下像被黏住了,负气说了要走也走不得。
陶骧看着她,手劲儿减了几分。她明明可以挣脱了,却也还是没动。
她回过头来,仰起脸来看他。
那静静的眸子里,像是有千言万语……这让陶骧所有的怒气和暴躁都开始往下沉。
他盯着她的短发。
他才发现她的头发剪短了。
这短发让她看起来年纪小得很,若是穿上学生装,简直就是个中学生……他有点恍惚。他似乎见过她这样子的相片子。虽然一时记不得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但还能记得相片里她干净的面容和温雅的气息。但是……
陶骧一把将她的发带扯下来,看看手上的发带,问:“你头发怎么回事?”
仍然是带着怒意,对她剪了长发的举动似乎都极为不满。
静漪紧抿着唇,想把发带夺回来。陶骧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发带绕了两下,随手将她的手也扯住,追问:“谁准你把头发剪成这样?”
“你松手,我……剪头发关你什么事!我自己的头发自己不能做主嘛!”静漪极力压低声音,还是忍不住气得更狠。她为什么剪头发……还不是为了来这里,能见到他?可是他……她一肚子委屈,看着他,越来越觉得难过。眼圈儿一红,恨不得这就把陶骧一脚踢到十万八千里外去,再也不用看见他。可是陶骧就愣是不肯放松半分,挣扎间,她颈子上的丝巾松了,露出她细而长的美颈,随着急促的呼吸,颈子在颤动……陶骧忽然狠狠地亲了下去。
静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愣了有一会儿,直到颈上被他凶狠的吮吸和咬啮弄疼,她才着急地去推他……她推得凶,他攻得猛。他的手迅速伸进了她的衣下,底下的衬衫被他轻易地抽了出来,掌心贴着她的肌肤,灵蛇一样缠住了她的身子……她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又怕他这么胡乱地来,万一扯坏了,她就分外地紧张。可被他这样亲着,又实在不由自主地就软弱下来……门板突然发出响动;静漪被这声音吓到,一动都不敢动了,只是低声地、轻细地说:“不要,陶骧,不要……”
他的手灼热,游走至她细柔的腰间,烫得她起栗。她极力让自己意识保持足够的清醒,不让自己身子随着他的亲昵发颤,可是双腿却仍然不受控制的酥软下来,要扶了他才能勉强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