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风大,吹的她本已凌乱的头发更乱些。土腥味遮住了血腥味,这让她觉得舒服了点儿。
“逄先生,”静漪依旧对着山谷的方向,“可以了吧?”
逄敦煌说是带她见个人,看这样子,其实是安排她给人看。
逄敦煌沉默片刻,说:“程小姐,里面请吧。”
静漪转身之际,又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山谷。
山谷一马平川,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过先要委屈你一下,程小姐。在这里,还是要按我们的规矩来。得罪了。”逄敦煌从十五手里拿过来另一样东西,是一条黑布。
静漪抽过来,自己系了。
逄敦煌伸手过来,想让她搭着自己的手臂。静漪的手触到他的手臂,立即收回来,硬是摸索着,慢慢地走下烽火台。
逄敦煌极有耐心地随着她这样缓慢地走着,也不管其他人是怎么觉得诧异。
静漪眼睛看不到,耳朵就格外的灵敏。不时的有人经过她身边,叫一声“四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得出来,逄敦煌在这里是极受尊重的……待耳边的声音几乎完全消失,静漪知道他们回到室内了。
她站下。
“程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你想见的人,应该马上就会来。”逄敦煌温和地说,“我先失陪。”
逄敦煌出去了,门也已经关好。
静漪自己解下来布条,看看四周围。
这是个山洞。壁上挂着油灯,光线昏暗。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这山洞里的陈设都看过来——看样子是谁用作休息室的,桌椅床铺都齐全,案上笔墨纸砚和书籍也累的满满的——她并没有乱动这里的东西。
不一会儿,有个四五十岁的婆子送进来热水,说是四爷吩咐请程小姐洗洗脸的。她还拿进来一套半旧不新的干净棉衣棉裤。静漪正嫌自己身上血迹斑斑,当下毫不犹豫地将衣服换了。棉衣棉裤都肥大,只好用腰带系好。
那婆子并不同她说话,看静漪一盆水没能洗干净面孔,又给她换了一盆。
静漪拿着粗布巾擦干脸,正要坐下休息,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此时婆子已经出去了,山洞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愣了愣,才知道这里同隔壁只是隔了一道薄薄的隔扇。
她走过去。
这隔扇是日式的东西,应该是限于山里的条件,做得不甚精细,只取了那个意思。也因此这层隔扇几乎形同虚设。
静漪犹豫了下,透过缝隙往那边看去,只见屋子里人影攒动,看得并不真切,仿佛有很多人走了进来,还没有各自安坐,但是话语声渐渐清晰。
“……没想到七少会亲自来。”逄敦煌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静漪心一顿,手扶在隔扇上,耳朵里立时嗡嗡作响——七少两个字,仿佛是从逄敦煌嘴里飞出的蜜蜂……偏偏这蜜蜂还蛰了她一下。
“不亲自来一趟,怎么对得起卧龙山上上下下摆这么大的阵仗?”隔壁房里,陶骧打量够了这间被逄敦煌用来待客的厅堂,才挑了张太师椅坐下。
照进山的规矩,他和跟着他进来的图虎翼早将武器放在了寨门口。
“人呢?总得让我先见一见。”陶骧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