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带上了梅朵吉的信。
信里藏语提及的蒙古草甸、罗布荒原、横断山脉、天山深处,曾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地理?词汇,遥远模糊,可现在我确信我的足迹终有一天可以到达。
就像谭英一样。
我会像她一样感受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场风雨。
岁月漫长,我可以在任意一天清晨开始做任何事情,然后在日落时分放弃。
我在每天穿上不同的服饰、装扮闪亮的珍宝,体验着自己不同的漂亮。
我在某条街上,蒙上眼?睛和不同的人拥抱,触摸他们的色彩给自己上色。
在某个时刻套上玩偶装在草原上趴一整天,假装自己是一只小羊,用这双羊的眼?睛开启观察生?命的窗口。
在一天为自己画一张假的证件,假装任何身份体验乐趣,然后在夜晚撕毁。
我在清晨起床,夜晚放弃,放弃又?如?何,我正体验着我的生?命。
生?命生?生?不息,世界浩瀚,我只忠于自己的喜欢、自在。
我的灵魂轻松宁静,我缓慢并踏实地感受着这个世界。
就像,这个世界本就为我存在一样。
——
飞机抵达喀什时,已经?有人来接。
韩竞在新疆的朋友开来一辆越野,安装好防滑链,加满油的。
俩人把行李和韩奇奇搬上车,在喀什休整并适应海拔并办理?边防证,然后再前?往塔县。
韩竞在这里有一间客栈,他的客栈在新疆开得较多,因为这里地域面积非常大?且旅游业越来越发达。
来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头发瞳色很浅,长得有些瘦。
他是叶满见过的店长里面比较不善言辞的那?个,憨厚,只知道笑。
喀什的这间民宿是叶满见过最童话的,装修建筑简直像梦中的西域王城,又?仿佛阿拉伯童话中的国王城堡。
土黄色的外墙上嵌着一扇天蓝色精美的门,叶满走进去,看见了异域风格的地毯、形状奇异的瓷瓶、雕刻精美的天花板、花纹繁复的羊毛毯……往里面走,一个酒水吧台映入眼?帘,有美丽的维族姑娘在里面站着。
店里装扮民族装束的客人们成群结队往外走,仿佛进了古西域。
叶满沿着铺设厚厚毛毯的走廊慢慢欣赏这个地方,发现每一个房间取名都采用古代地名,让他恍惚有种穿越的错觉。
穿精绝、过于阗、莎车、大?苑、乌孙……墙壁蜿蜒曲折,仿佛古西域地图上的曲线,一瞬间将人拉进历史里。
好厉害……每一个装饰都是精心雕磨的,壁画上雕刻的都是历史,地点虽然不在古城里,但客人一点也?不少。
叶满仔细拍摄这间客栈的细节,转了一圈回?到柜台后韩竞的身边,从冬城老闫那?里看过再到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差距,那?边的住宿一百一晚,这边住宿一千最低。
韩竞把他搂在自己身前?,说:“这里的店长去上海看女儿去了,她儿子沙力现在看店,就是开车接我们那?个。”
他握着叶满的手,点击屏幕上的后台软件,说:“以后这些都是你管了,可以先了解一下。”
叶满手缩了缩。
韩竞仰头看他,攥着他的手按在鼠标上,没松开。
他有些强横。
韩竞:“干什么?”
叶满:“我想把每家店都让两成的股份给店长。”
韩竞:“为什么?”
倒也?没有生?气或反对的意思。
叶满回?头看他:“换以后我们自己的寻亲志愿者免费住宿。”
韩竞:“行,你自己跟他们商量。”
叶满:“你不觉得我败家吗?”
“是有点……”韩竞乐了,扬眉说:“两成你知道多少钱吗?几个点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把财报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啊……”叶满被他的笑容帅得心冒泡泡,伸手掰过他的脸,低头啃他的眉毛。
韩竞:“……”
在喀什转了几天,逛了一下异域美景,边防证办理?好后,他们就出发了。
这个季节喀什白天温度已经?很低,昼夜温差大?,很干燥。
越野车从喀什出发时,叶满的鼻血干得一直不停地淌,看上去触目惊心。
韩竞停下车,皱眉看他,叶满忽然兴奋地说:“哥,那?是胡杨吧!”
金灿灿的落叶仿佛黄土色地面堆起的金子,大?片大?片的胡杨林在平地上屹立,形态奇异。
叶满一边擦鼻子,一边说:“我想去看看,你跟我表白唱的就是胡杨。”
韩竞按住他,给他处理?鼻子:“先止血。”
叶满一动不动,眼?珠乱飘,渴望地望着那?片胡杨林。
“这一路上会看到很多的。”韩竞一边给他擦血,一边跟自己老婆调情:“你瞧见一棵就是我向你告白一次。”
叶满忽然笑起来。
韩竞挑眉:“笑什么?”
叶满:“你说过,每对你说一次我爱你就要对自己说一次我爱你。”
韩竞:“嗯。”
叶满:“那?之后我确实按照你说的做的,以前?说的时候还很别扭,现在就不。”
他舒展眉眼?,望着黄色戈壁上的胡杨,说:“我爱你,爱奇奇,也?爱自己。”
韩竞放松地靠在座椅上,慢悠悠说:“嗯,咱们仨就是吉祥三宝?”
叶满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韩奇奇察觉两个主人开心,也?跟着在后座跳来跳去,汪汪叫。
柏油公路一直向前?延伸,只要你想往前?走,它就会不停给你铺路。
叶满这时候才明白韩竞曾经?说的话,你只管向前?走,看看世界会给你什么。
只要肯走,世界就会不停给予。
敢于接受的幸运越多,幸运就来得越多,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
当?叶满开始接受时,他发现自己以前?认为的得到幸运越多报应越多,只是他畏缩推诿的借口。
曾经?韩竞答应带叶满看真的胡杨,他也?实现承诺了,被胡杨见证的爱情应该是最幸运的事了,因为它的寿命是那?样漫长。
海拔渐渐拔高,风沙变成了白雪,大?朵大?朵雪花重重砸在窗上,却没有声响,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十二?月了,高原飘雪了。
韩奇奇在车上睡得很香,叶满兴致盎然地看窗外的风景,路上红色的山、山巅白色的雪、山背蓝色的山影浑然一体,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g314国道,穿过帕米尔高原的公路,一条极度美丽的景观大?道,即使是冬天,一路风景也?足够震撼。
他们慢慢开着,公路上的车从多到稀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辆,冒雪开往祖国最西端。
外面风雪交加,车里很温暖,韩竞把一颗蜜饯喂到叶满嘴里,望着窗外的飞雪,忽然开口道:“我妈走以后,我妈的家人来青海找我,想带我回?塔县。”
叶满一怔,问:“所以你还有亲人在塔县吗?”
韩竞:“应该有的,我外公外婆,还有我妈的姐姐。”
叶满:“为什么你没提过?”
韩竞:“我爸妈的婚姻是受家人们的祝福结合的,婚后离开了塔县,我小时候见过他们几次,都是他们来看我们,但我年纪太小,印象不深。我妈离世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