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他。
她立刻笑起来,可叶满总觉得她呆呆的,眼睛看着自己,却在走神。
叶满很怕她不认识自己了,走过去,蹲在她脚下,弯唇说:“姥姥,你腿好点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姥姥笑呵呵说:“我没事啊。”
叶满看见,姥姥的腿正在发抖,即使她正静止着,她的腿仍在不断发抖,以肉眼可见的频率。
叶满小时候会和表弟一起给姥姥按摩腿,那时候姥姥很能干,她会绣花、做鞋,也能上山下田,晚上昏黄的灯光下头,他给姥姥捏手骨节、捏腿,姥姥说:“明天要下雨了,因为关节开始疼了。”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已经离开了这个老房子,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像被遗弃在岁月里的一尊土雕像。
叶满碰她一下,都怕把她弄坏了。
他还是哭了,趴在姥姥身上,哽咽着哭,没出声来。
屋子里那颗十来年的老月季开着花,年年就那么一两朵,夏天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摇曳着花枝,些微搅动这满屋子阴闷的潮气。
姥姥的手搭在腿上,她低头看叶满,用一种茫然的语气说:“哭什么?”
叶满没说话,她又说:“你也不嫌弃我身上不干净。”
叶满怎么会嫌弃呢?
他撸起袖子,利索地收拾起了房子。
柜子、电器、脏衣服,一样一样擦,一样一样洗。
姥姥看着他忙来忙去,偶尔搭句话,叶满回一句,她都好像要想好一会儿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