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脑子里其实还不够清醒,没有更多的意识去思考更多。
满脑子想着的是自救,要如何离开这里。
如何回到人类社会里去。
可是走了这么久了,也迷路了这么久之后。
脑中的理智和意识都渐渐归位了,很多想法也就更加清晰。
于是郑榕就有些着急了,出这种事情,小李肯定很快发现。
小李自己拿不定主意,消息肯定很快传回江城。
父亲和凌秩肯定会知道。
晏珩应该也会知道。
肯定要急死了。
就算和晏珩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能够发展到郑榕想要的位置,但郑榕也清楚,自己若是出了事,晏珩肯定会难过死。
“我怎么……就偏偏是个路痴呢?”郑榕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走过这里了,“嗯?”
郑榕目光捕捉到了什么,猛地加快了脚步。
一个红色的箭头标记,就在前方,棍子长长地扎进土里,简直跟扫雷做标记似的。
要是平时,郑榕说不定觉得蠢,觉得别人在嘲笑他路痴吧?
但是此刻看到却庆幸得想要欢呼出声来!
郑榕在周围找了找,就顺着方向找到了更多引路的标志!
郑榕心里越来越有底了,脸上甚至渐渐露出了笑容来。
但碰到搜救队员时,郑榕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搜救队员在喊着的话语内容……
“郑榕!晏珩!你们在哪儿!”
郑榕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又缓慢地眨了眨,好像才终于理解了这话里的内容。
他快速往前走去,“等一等!”
搜救队员纷纷转头!有电筒的光照在郑榕脸上。
搜救队员诧异道,“郑榕?郑总?是你吗?”
“我是郑榕!”郑榕快步走上去,急切问着为首的救援队员,“怎么回事?晏珩怎么来了?他人呢?为什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搜救队员赶紧把情况说了一遍,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
从在山下搜救时,晏珩急得快疯了,到得知他上山了,赶紧跟着上山来搜救,全说了一遍。
“忽然就不见了!一转头就不见人了!”
“叫也没有回应!这可怎么办……”
郑榕听着他们说起晏珩快急疯了的情形,心疼死了。
“你们出来了多久?”郑榕问。
“起码有八九个小时了!”搜救人员答道。
郑榕用力咬了咬嘴唇,疼痛让他冷静下来,“你们……把装备分我一套。”
搜救队员赶紧拿出备用的雨衣,登山雨靴,对讲机,救生哨子,手电筒,背带等装备。
郑榕边往身上套,边说道,“我们要分开找。”
“还分开?”搜救队员皱眉道,“不稳妥吧。”
郑榕看了他们一眼,“人手不够,只能通过无线电联系,分开搜寻,你们不要想着靠喊能够让晏珩听到并做出回应了。”
郑榕抿了抿唇,心脏牵拉出更闷顿的疼痛,他启唇继续道,“如果你们已经找了这么久还没得到回应……”
“很有可能,他的人工耳蜗暂时失去了作用,他听不到。”
郑榕这话,让搜救队员们都愣住了。
他们先前竟是没有考虑到这个原因。
“所以很有可能,怎么喊都没有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摔到什么地方了,是不是失去了意识,是不是受伤了。”
“但他若是没有发出声音来,我们很难判断他的位置,只能地毯搜索,现在看来,人手不足,分开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起码……”
郑榕又用力咬了咬嘴唇里的肉,嘴里几乎要冒出血腥味来,“……起码我们能听到,起码不容易走散。”
“也只能这样了。”搜救队员知道,就算不合理,但晏珩听不见的状况,属于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对待。
“必须尽快找到晏总,天马上就要黑了,夜晚的山里,危险重重,而且下过雨,人有可能会失温,那就危险了。”
搜救人员说道,“我们虽然分开搜寻,但互相之间不要隔得太远,以哨声为分界,一定要能听得见其他队员的哨子声音。”
众人很快就开始搜救。
每隔半分钟就吹一次哨子,山林间的哨声此起彼伏。
救生哨子的声音很尖锐,能清楚听到其他队员们在什么方位和大概距离。
但……
晏珩听不到。
他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刚才一跤滑到了哪里。
世界一片死寂,身上都是泥泞,脚踝疼得厉害。
身上的东西早不知道散落在何方,什么都没有,抬手摸了摸耳朵后面。
人工耳蜗的外机也早已经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了。
天色很暗,很快就要黑了。
天地一片苍茫。
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晏珩的视觉也在渐渐被剥夺。
对于已经丧失了听觉的他而言,视觉的逐渐剥夺,恐惧是成倍放大的。
但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还没有找到郑榕。
晏珩抬手擦了擦脸上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手背蹭上了滑腻的触感,才在微弱的光线中和腥甜的气味里意识到。
那大概不是雨水,也不是汗水。
晏珩不敢往头上摸,他希望自己头顶上那种好像有什么东西垂吊下来的感觉只是错觉……
而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脑子里满当当的只有一个想法——我还不能有事,我还没有找到郑榕。
晏珩站起身来,脚踝的剧痛让他连走出一步都很艰难。
他在听不到,也几乎看不到的状态里。
近乎泣血般地喊出那个名字,“郑榕……郑榕!”
晏珩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多大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能发出多大的声音。
他已经尽力了。
晏珩靠坐在那里,感觉着黑暗的死寂,逐渐将自己吞噬。
但没过多久,他的目光倏然捕捉到了一束光!
太过突然,以至于显得有些刺眼。
晏珩忍不住抬手在眼前略略挡住,凝眸细看着,眼睛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氤氲。
他看到那个和光一起走来的身影。
在一瞬间,仿佛和多年前那个单薄男孩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依旧和多年前一样,他的救星,踏着光走来,将他从黑暗和恐惧的泥潭里……一把拽了出来!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郑榕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晏珩,快急疯了。
天很快就要黑了,晏珩听不到,要是再看不到……郑榕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绝望。
这么多年都被他放在手心里宠着的人……
就在此时,他在雨声中,雷声中,还有四周此起彼伏的哨声中,依稀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呼唤。
因为太过沙哑,几乎就要听不清。
郑榕快疯了,是哪边?
究竟是哪边传来的?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方向感怎么是这个鬼样子。
郑榕用力咬着嘴唇上起的干皮,心里默念着,再叫一声就行,只要再有一声,自己一定能分辨究竟是哪边。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