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淡蓝色的光点代表着他的“黑曜石”小队,正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如同梳子一样细致地推进,压缩着搜索范围。
一个不断闪烁的,淡红色的微弱光斑,被锁定在沙盘中央偏右的引擎阵列区域,正极其缓慢地向核心区移动。
“生命信号追踪仪已过滤掉十七个非人生物及低功率义体信号,目标信号特征吻合度987,能量等级极低,且持续衰减中。”
技术官冷静地汇报,“根据其移动速度和轨迹分析,目标似乎试图前往核心反应堆废墟,可能是想借助那里的高能量残留和复杂金属结构干扰追踪。”
“垂死挣扎。”
凌曜淡淡评价,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缓慢移动的红点。
那个信号的微弱程度,超乎他的预期,简直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很难想象,拥有那样锐利眼神,和狡猾手段的幽灵,本体竟然虚弱到这种地步。
“元帅,目标即将进入c级危险区域,那里结构极不稳定,且辐射指数超标。”
副官提醒道。
“让突击小组放慢速度,保持压力,但不必过于靠近,避免逼其狗急跳墙造成结构坍塌。优先确保目标存活。”
凌曜下令。
他要的是活口,而不是一具被埋在废墟下的尸体。
“攫取者那边呢?”他又问。
“已被我方驱离该区域,击毙三人,俘虏五人。其余溃散。初步审讯表明,他们接到匿名高价悬赏,活捉目标,但对目标具体价值知之不详。”
匿名悬赏?
凌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除了帝国和曦岚,还有第三方势力对这个病弱的架构师感兴趣?
事情越发有趣了。
就在这时,另一份报告传来。
“元帅,您要求调阅的关于曦岚联邦首席生物架构师云疏的加密档案,已部分破解成功!”
凌曜立刻转身:“说。”
“云疏,曦岚联邦最高科学院院长,首席生物架构师,享有国宝级待遇。年仅二十八岁,但在基因学、能量物质转化领域有着颠覆性成就……据悉,其患有极度罕见的恶性晶噬症,且已进入终末期……曦岚内部评估,若无有效干预,其生命预期可能不超过标准星际年三个月……”
“最近一次公开露面是在两个月前,此后一直处于‘深度研究’状态,未曾离开曦岚首都星……等等……”
情报官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惊讶,“档案最后有一条极隐秘的附加记录,来自我们安插在曦岚高层的‘暗桩’——记录显示,约十标准日前,云疏的专属医疗团队曾秘密申请,调用大量高强度神经兴奋剂和意识稳定剂,用途不明,审批级别为最高。”
时间点,恰好与“幽灵”开始频繁试探帝国网络的时间吻合!
凌曜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一切线索在此刻串联成线!
一个生命只剩三个月的国宝级科学家,为了寻找治愈自己和国家绝症的一线生机,不惜动用禁药。
透支最后生命,孤身潜入敌国,目标直指帝国最高机密——“初代基因序列”乃至禁忌之地“塔耳塔洛斯”!
好一个云疏!
好一个曦岚的脊柱!
难怪如此难缠,难怪眼神那般决绝。
这不再仅仅是一场抓捕入侵者的游戏了。
凌曜看着沙盘上那个仍在缓慢移动,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红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其中既有对对手智谋和毅力的欣赏,也有一种冰冷的,基于帝国利益的考量。
这样一个掌握着曦岚最高科技机密,且对帝国抱有极大敌意的天才,绝不能放虎归山。
活捉他,价值远超摧毁十个曦岚星际舰队。
他甚至可能成为,解开“浊核”之谜的关键钥匙。
“通知前方小队,”凌曜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标价值极高,务必生擒。如遇激烈反抗,允许使用非致命性武力强制镇静。我要见到活着的、能说话的云疏。”
“是!元帅!”
命令被迅速传达。
沙盘上,代表“黑曜石”小队的光点移动变得更加谨慎,却也更加坚决。
而在废弃反应堆的巨大阴影下,云疏扶着一根冰冷的管道,再次咳出带着蓝色晶屑的血沫。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那更加黑暗的入口,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又被更深的坚韧取代。
他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属于猎手的眼睛,已经穿透层层障碍,彻底锁定了自己。
无处可逃了。
但他仍没有放弃。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大脑还能思考,就绝不能放弃。
他深吸一口充满辐射尘埃的空气,蹒跚着,一步一步,迈入了那片最深沉的黑暗。
第10章 凝视
黑暗。
云疏跌跌撞撞地,冲入废弃反应堆的核心区域,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肺部的灼痛和晶体摩擦感,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身后,那无形的,冰冷的扫描脉冲如同附骨之疽,紧紧锁定着他这微弱得,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凌曜的网已经彻底收拢,精确地标注出他每一个可能的藏身点。
所谓的反应堆核心区,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复杂的囚笼。
但他没有停下。
求生的本能,以及那份深植于骨髓的,对曦岚亿万同胞的责任感,驱动着他残破的身体继续向前。
哪怕多活一秒,多获取一点信息,多一丝渺茫的希望。
已经停止运转的主反应堆,如同沉默的黑色山峦,矗立在区域中央。
辐射警报标志随处可见,虽然大部分能量已耗尽,但残留的读数,依旧足以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这对于云疏此刻的身体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躲进一处管道交错的狭窄缝隙,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壁,剧烈地喘息咳嗽。
他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支高浓度镇痛剂,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勉强注入颈侧。
药效带来的短暂麻木,让他得以从剧痛中获取片刻喘息,但意识的模糊和身体的虚弱,却无法逆转。
他摊开手心,那枚冒着极大风险获取的芯片静静躺着。
里面的信息碎片,拼凑出他此刻绝境的全貌,也指向了一个更宏大,更危险的谜团。
塔耳塔洛斯……帝国到底在那里隐藏了什么?
那个所谓的“通道”又意味着什么?
这和他寻找的“初代基因序列”有关吗?
思绪如同乱麻,而身体正在快速崩坏。
他感到体温在流失,四肢开始变得冰冷麻木,视线边缘泛起黑晕,耳中的嗡鸣越来越响。
晶噬症的晚期症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吞噬着他。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踏破了反应堆核心的死寂。
脚步声不疾不徐,稳定而充满力量感,踩在满是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没有呼喊,没有搜索的嘈杂,只有这单一的,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压迫感。
云疏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