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糜烂,如同深秋的瘟疫,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每一个角落,也寒透了那些尚存一丝理想与良知的人的心。
李崇文,一个在翰林院熬了半辈子、却因不肯同流合污而始终不得升迁的老翰林,此刻正站在自家简陋的书斋窗前。
窗外,是隔壁富户家传来的淫淫笙歌,而他的案头,却堆满了无人问津、针砭时弊的策论草稿。
他想起昨日在街市亲眼所见,为了一斗发霉的粟米,一位老儒生当众变卖祖传的砚台,那脸上的屈辱与麻木,如同鞭子抽在他的心上。
“礼崩乐坏,斯文扫地……”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无力。
这座他曾经立志要报效的帝都,如今只剩下醉生梦死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张士珩,一位曾满怀热血、如今却只能在京畿卫戍营中充当微末书吏的破落士子,刚刚处理完一桩因为抢夺救济粥而引发的械斗案。
他看着卷宗上那轻描淡写的“饥民滋事”四个字,脑海中却满是那些面黄肌瘦、为了一口吃食便能拼个你死我活的同胞面孔。
他曾相信的“皇恩浩荡”,在冰冷的现实面前碎成了齑粉。
上司的贪渎,同僚的麻木,让他感到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苟活于这泥沼之中。
与此同时,在城南那片巨大的、弥漫着恶臭与死气的流民聚集区,绝望更是如同实质。
赵老栓抱着刚刚断气的小孙女,身体已经哭得没有一丝力气。
他从旱灾最严重的中原地区一路逃来,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包括他另一个孙女,只求能来到天子脚下寻一条活路。
可等待他的,是官府的驱赶,是奸商的盘剥,是比家乡更甚的冷漠与死亡。
“没活路了……真的没活路了……”他浑浊的老泪滴在孙女冰冷的小脸上,周围是同样麻木、同样在等待死亡降临的乡邻。
然而,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丝微弱的、来自北方的风,带来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消息。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如同水面下的暗流。
“听说了吗?北边……朔州那边,萧世子……在设粥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