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后来没消息了。”
宋持砚问过他们发现的时间,梳理了一遍来龙去脉,冷道:“你有隐瞒。”
罗安连说冤枉,“该说都说了啊,我没必要隐瞒!”
宋持砚不置可否,走到角落里的炭炉前,纤尘不染的手拿起烧红的刑具。眼眸清冷低垂。
牢狱的火光明明灭灭,宋持砚眉眼在光影中变幻莫测,犹如玉面罗刹,“是你自己说,还是我用刑?”
付叔诧异地看着主子,大公子在大理寺也常会对犯人用刑,但轻易不会动刑,而此刻公子情绪平静得可怕,却让人周身泛寒。
矜贵的世家公子用起刑也是斯文的,仿佛在提笔著述,但才第一道刑,罗安就顶不住了,“后来,从开封来了一男的,叫宋炎……他自称是敬安伯心腹,要我们带他去找那少年。”
“我们带着他去了,少年识得几个大字,看了信件,相信了那是他的父亲,两人还谈了好一会。可是不久后,那少年就意外死了,刚好死在您找来的前几日。”
“真是可怜!我猜,那叫宋炎的不是敬安伯的心腹,是柳姨娘身边的人,柳姨娘借此害三公子呢!后来派货郎担去村子里打听,那少年是没了。他媳妇失魂落魄的,跟疯了一样。见着我们竟然还在还笑,说她男人去办事了,很快就回来,那么恩爱的小俩口……”
宋持砚看着手中灼红的刑具,立在晦暗的角落里沉默着,神色越发冷淡。
付叔见他愣了很久的神,低声请示:“公子?”
宋持砚放下刑具,抬眸神色无波,淡声吩咐付叔:“写下口供,料理后续。”随后走出了牢狱。
付叔和李宣对视一眼,都噤若寒蝉。
宋持砚在不曾开窗的昏暗值房中独坐许久。
宋炎如今虽已被柳姨娘母子收买,但柳氏命令宋炎杀害三弟的事情,父亲当真不知情么?还是说,他为了效忠柳家和赵王,即便知道也只能罢休。
许多事浮出水面。
他与三弟幼时皆早慧,两岁半蒙学,五岁能写千字文。田氏说三弟走丢之后受刺激忘了前事,故而田家翁没能得知三弟家人何在,但三弟虽忘了父母故乡,应当不曾忘记所认识的字。
田家翁留下的墓碑三弟应当看懂了,但老人死前嘱咐他们两年内不得出山,三弟年少有所顾忌,兼之淡忘故乡,选择留在了山里。
宋炎寻到之后,三弟确认是家人,因着孩子对父亲的信任,将碑上的事悉数告知宋炎。石碑或许已被父亲寻到,或许三弟只告知了碑存在一事,未告知宋炎石碑在何处。
或许是宋炎担心秘密败露,私自杀了三弟。又或许,他们发生了争执。
宋炎已杳无音信,这些事他无法确定,宋持砚只能确认一件事。
如若宋炎未寻到山村,三弟和田氏可以一直过着男耕女织的安稳生活。血亲的到来并未将他带出深山,反而将少年永远留在深山。
宋持砚重重靠向椅背,抬手捂住双眼,端坐圈椅之中如被遮住双眸的佛像,下颚线条锐利。
良久窗外一声鸟鸣将他唤回现实,宋持砚落下手。
他打开抽屉,一方帕子寂静躺着。他拈起帕子,女子身上的草木香气同帕子从抽屉逸出,田氏和罗安的话交替回响。
付叔在外叩门。
宋持砚关上抽屉,“进。”
付叔推门进入,“大公子,供词已写好画押,那商人如何处置?”
宋持砚道:“用那些把柄要挟,让他照常为柳氏做事,并派人密切监视其一举一动。”付叔领了命就要离开,宋持砚叫住他:“付叔。”
付叔从他清寒的腔调中听到了无法言喻的茫然。
大公子早慧,这样的茫然只有少年时才会有,付叔无来由地心酸,忙说:“老奴在。”
宋持砚望着紧闭的抽屉好一会,问:“自我们的人初到那处山村之日起,迄今为止多久了。
付叔说:“一个月零九日。”
三十九日。
宋持砚听过轻哂。
“区区三十九日,不过弹指一挥间,能有什么变数?”
付叔听不懂他没头没尾的话,只能小心观其神色。他头回在一下从大公子面上看到这么多细微的情绪。才进来时大公子神色冷淡,听他说了三十九日之后面露讥诮。
这会又豁然开朗、云淡风轻了。
付叔百思不得其解,宋持砚打断了他:“取一个火盆来。”
火盆端来,付叔识趣地退下,离开时忍不住往后方瞄了一眼。
大公子取出一块白色手帕,扔入火盆付之一炬,而后把罗安的供词放入抽屉中,取代了帕子的位置。
听说宋持砚要去临近的城池督办盐铁,需离开歙县数日。
田岁禾为这个好消息庆幸,总算可以不用辛苦地躲他了,何况这几日是该来月信的时候,但还没来。
有个直觉无比强烈,田岁禾想再请那位很会号脉的老郎中来看看,林嬷嬷把话报上去了,“夫人说需等个几日,不然不好看出喜脉。”
等了几日郎中没等来,先等来敬安伯派来的人后日将到歙县,接他们去开封的消息。
郑氏气得当场烧了信。
“定是柳姨娘母子又在那软骨头耳边吹妖风!不安好心!”
她连夜叫郎中来。
还是那位老郎中,仍蒙着眼。老郎中静心诊脉,屋子里只有郑氏田岁禾及两位嬷嬷,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周遭落针可闻。
老郎中一声长吁结束了号脉,叹得人焦心。郑氏给陈嬷嬷使了个颜色,陈嬷嬷问:“怎么样了?”
老郎中笑了,“恭喜夫人,今日府上有大喜事啊。”
郑氏紧绷的嘴角有了笑,但还不敢放心笑,嘴角的弧度克制压下。
陈嬷嬷是个称心的传话人,连郑氏的犹豫都传达给了郎中:“大夫您看,有几分把握啊?”
老郎中摆摆手,“老朽这号脉的本事是家中祖传的,这么些年就没有错过。半月就能看出喜脉。这位娘子的确是有喜了,不会错的!”
第24章
总算有了。
郑氏长舒一口浊气, 嘴角终于能尽情展露笑意。主母这一笑,陈嬷嬷和林嬷嬷便也跟着笑了。
田岁禾亦是很高兴。
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半个月……正是她梦到生小猫的前后几日。她对此忍俊不禁:不会真怀上了一只小猫吧。
但别说猫, 哪怕生一条鱼,那都是她最喜爱的孩子。
她鼻子突然很酸很酸,想笑的同时又很想哭。
有孕的事落定了,但还有更多需要顾虑的地方, 郑氏嘴角的笑没能维持太久, 陈嬷嬷见此, 会意地请教郎中:“您医术精湛能看出喜脉只有半月,会不会别的郎中也能看出?或者, 万一别的郎中不能如您这般医术精湛,届时误会了……
老郎中读出这话里的门道, 大户人家的猫腻他老头子见多了,搬出自己的独门秘籍,“这倒是, 不过老朽自有办法,待会我可以给娘子施一次针,让喜脉更清晰, 比真实的脉象早一个月。”
老郎中当场给田岁禾施了针,“但效果只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脉象就会跟真实月份一样,娘子可就得另想办法喽!”
之后的事郑氏早有准备。
早在决意让田氏借种生子前, 她就想好了对策。田氏不能留在宋家产子,她会设个局把柳氏扯进来,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