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顾沉,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抗拒和警告。
顾沉的手停在半空中,距离米袋提手只有几厘米。他显然没料到程陌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和抵触。他动作顿住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显得有几分无措。他抬眼看着程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更深的……困惑?还有一丝被拒绝的……尴尬?
他抿紧了唇,悬着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程陌,眼神复杂。那里面似乎有不解,有被冒犯到的无措,甚至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受伤,仿佛他伸出的不是冒犯的手,而是某种被误解的善意。
楼道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程陌急促的喘息声和雨水滴落的声响。
程陌死死地抱着她的米袋,像抱着最后的堡垒,警惕地与他对峙。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伸手,更不明白他此刻沉默中蕴含的情绪。他的眼神让她心烦意乱,是一种让她看不懂的笨拙的意图。
顾沉的目光在程陌倔强防备的脸和那袋沉重的米之间又停留了几秒。他似乎终于放弃了某种尝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他侧过身,默默地让开了通往楼道深处的路。动作幅度不大,但空间足够程陌通过了。他没有再看程陌,视线重新落回地面,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那股无形的冷硬气场似乎带上了一点落寞的味道。
程陌愣了一下。嗯?他让开了?就这么简单?没有言语解释,没有其他动作,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心中有些惊讶,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但回家的迫切压倒了一切。她不敢放松警惕,抱着米袋,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贴着另一侧的墙壁,快速地从他让开的通道挤了过去。肩膀擦过他深色的外套,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走过他身边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只刚才试图帮忙的手,此刻正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程陌没有停留,快步走向自己的家门——2701。掏出钥匙的手指因为急切和脱力有些颤抖,她急切地想打开这扇安全的门,将外面的一切,包括那个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邻居,彻底隔绝。
就在她慌乱地摸索锁孔,即将把钥匙插进去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顾沉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了之前任何一次对话中的情绪起伏,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却清晰地穿透了楼道里的寂静:
“下次……可以早点回来。”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雨太大了。”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关心,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近乎陈述事实的话。说完,程陌甚至能听到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走向了楼道另一端的2702。
程陌握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猛地回头。
只看到顾沉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2702的门口。他关门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块小石头投入程陌混乱的心湖。
早点回来?雨太大了?
这算什么?关心?提醒?
程陌站在原地,抱着冰冷的米袋,脑子里一片混乱。他那悬在半空又收回去的手,那带着困惑和一丝受伤的眼神,那句干巴巴的“雨太大了”……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对顾沉“危险、恶劣、莫名其妙”的简单判断。
他好像真的只是想帮她拿一下那个看起来很重的米袋?因为看她太吃力了?因为他们是邻居?
这个认知让程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别扭和无措。她习惯了末世里的尔虞我诈,习惯了独自扛起一切,习惯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顾沉这种笨拙的、甚至有些生硬的、被拒绝后带着点委屈的“示好”,完全超出了她的应对范畴。
她烦躁地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管他是什么意思!她程陌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更不需要对门这个浑身是谜、强大到令人不安的邻居的“善意”!
她用力拧开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2701的房门。就在她准备迈步进去时,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门口的地面。
拐角的位置,放着一个深灰色的小方盒。
程陌的心猛地一跳。她蹲下身,带着比之前更复杂的心情打开了盒盖。
是两样东西:
一瓶崭新的云南白药气雾剂。
一小包密封的军用外伤止血粉。
还有一块独立包装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深褐色能量棒,包装极其简洁,只有成分表和热量标注,看起来像是特制的军用食品,他是军人?
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程陌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沉默了许久。云南白药和止血粉或许只是针对她搬运重物可能造成的磕碰擦伤,那这块能量棒呢?是觉得她淋了雨、消耗太大需要补充体力?亦或者他得到了什么消息,察觉到异常,看来国家已经有所准备了。
这种沉默的、不带任何言语的“照顾”,比任何刻意的言语都更让程陌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它无声地宣告着:他看到了她的狼狈,注意到了她的需要,并且以一种不打扰却又无法忽视的方式,像表达了他的“邻居”立场。
程陌抿紧了唇,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小盒子。最终,她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将那个小盒子拿了起来,然后抱着米袋和盒子,走进了家门。
“砰。”门被关上。
2702的门内,顾沉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对面传来的关门声。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深黑的眼底一片沉寂,只有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梦境
顾沉做了一个梦,一个荒诞离奇,却又真实的可怕的梦:被暴雨淹没的城市,洪水滔天;洪水退去后是刺骨的极寒,大地冰封;极寒之后是灼烧一切的极热,大地龟裂;然后是漫长的极夜,黑暗吞噬人心;再之后是致命的毒雾,无声地收割生命;最后是那些从坟墓和阴影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丧尸!
直到他梦见了程陌,那个住在对门独来独往的姑娘,梦中他似乎在执行某项任务。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消毒水和腐烂物混合的死亡气息。他背靠着废弃医院冰冷、布满霉斑的瓷砖墙,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左肋下方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混着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染血的迷彩服,在脚下积成一片粘稠的暗红。
他紧握着手里的突击步枪,枪口硝烟未散,枪管滚烫。脚边倒着几具被精准爆头的丧尸,穿着破烂的病号服,扭曲着僵硬的肢体。但黑暗的走廊深处,更多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致命的寒意。
他的任务目标是三楼药库的特定抗生素——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保温箱里,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那是基地里数百名感染了未知致命病毒的战士最后的希望。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的瞬间,一个拥有异能的“潜行者”设下了陷阱。他被围困在这条死亡走廊上,弹匣即将打空,体力随着血液快速流失,冰冷的绝望如同铁箍般勒紧了他的心脏。
“嗬——!” 一声尖锐的嘶鸣撕裂空气!数道扭曲的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拐角疯狂扑出!速度快得惊人,灰败的眼珠死死锁定了他胸前闪烁着微光的保温箱!
顾沉瞳孔骤缩,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再次举枪点射!
砰!一只头颅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