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凡人不同。

如果你不知道对手身上的业障和福泽，就像是上辈子的丹城那样，见人就杀，毫不犹豫的话，他身上的业障并不会累积的太多。

但如果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还要直接动手的话，相当于知法犯法，叠加在身上的业障会变的很多很多。

然而玄芜听到了晏逢的声音，却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依旧是干脆利落的落剑，跟那只狐妖战在了一起。

狐妖是用命在保护自己的爱人。

所以他确实是拖延了一点时间。

然而玄芜的速度更快，在一剑捅穿了狐妖的心脏后，又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远方逃跑的女妖。

女妖没有什么攻击的手段。

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跟着她丈夫一起殒命当场。

做完了这些，玄芜满意收剑。

晏逢也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缠绕着的黑红色血线变得更浓重了一些。

那是只有有灵的生物才能看到的东西。

也是坏事做多出现的业障。

晏逢一直停留在他的肩头，没有做什么过多的阻止。因为他是神明的家养鸟，神明的行为，不管是对是错，他从来也不会阻止。直到现在，他才提醒了一声说：“你的业障又增多了。”

“我知道。”

玄芜伸手过去，用指弯蹭了蹭小鸟的脑袋。

似乎是毫不介意自己现在的状况，他顿了顿说：“但是我以后也不会变。”

晏逢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

“没为什么，”玄芜说：“就是把妖怪对我做的事情，还给他们罢了。”

老和尚把他带回寺庙的时候，玄芜已经五岁过了。

那个年纪的小孩可以记住事情，所以他也清楚的记得，在那个血染的夜里，精怪们冲入了他们的村落，把里面所有的人杀光吃尽，包括他的父母家人。

“我娘把我藏在了水缸里，水缸上有个破洞，我从那里看到的我娘被一块块的撕碎，然后被一口口的吞噬。”

“我娘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是个农妇，一辈子连那个小村子都没走出去过。妖怪们给她活下去的机会了吗？”

“还有我爹，我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还有那整个村子的人。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身上就有该死的业障吗？”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那一群秃驴。”

“他们连荤腥都不碰，一辈子过得清贫艰苦，还口口声声传颂着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美德。”

“妖怪吃他们的时候，考虑过他们是善人吗？”

玄芜说着。

对于寺庙里的那些人，虽然他用词听着不怎么礼貌，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绪，也能让晏逢清楚的感觉到，他是真的很在乎把他养大的那群和尚的。

话说到这里，玄芜停顿了一下。

微微闭了闭眼。

让自己的情绪稍微沉淀了些，然后才重新开口，一字一顿说：“他们没有错，妖怪却夺了他们的性命。那我就要像那些妖怪一样，我也不在乎妖怪有没有错，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行善积德。只要是妖，他就该死。”

“人类惧怕妖物，不就是因为妖族的嗜杀成性，让人类产生了恐惧吗？”

“这样来说，如果我能杀的所有妖怪都惧怕人类，妖怪也就不敢再轻易的屠戮人类了，不是吗？”

佛骨魔心双重人格囚小鸟15

玄芜的这个说法，晏逢听着愣了愣，到底是没有去反驳什么。

毕竟人类和妖物之间的那些仇怨纷争，作为神明的小鸟其实不太理解。

如果单纯只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会觉得他们家神明大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

但是神明大人身上的业障不是这么说的。

晏逢耷拉着脑袋。

小爪子抓了抓玄芜的衣服。

他只是不想让他们家神明大人受苦受难。

但是这些业障叠的太多的话，玄芜未来的日子，即使是有他陪在身边，也必然不会有多好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小鸟的情绪。

玄芜又点了点小鸟的脑袋。

然后把人从自己的肩头带了下来，放在唇上亲吻了一下那个毛绒绒的小圆脑袋。他说：“娘子，你没必要为我担忧，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走到底，哪怕面对的是地狱，我也不会介意。”

晏逢蹭了蹭玄芜的嘴唇。

柔软的感觉和记忆中并无二致。

轻轻的叹了一声，晏逢问他：“不能只杀那些跟你有仇的妖物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寻仇，相互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的话，玄芜会受到的业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多。

晏逢知道他不可能放下仇恨。

不管是晚上的他，还是白天的他，那个灭了他寺庙的妖怪，他是一定会除掉的。

所以晏逢也不想劝他放下屠刀做个好人。

只是退而求次。

他希望他能稍微有点选择的发泄仇恨。

可惜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玄芜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他说：“时代就是这样，人类和妖物永远没有办法和平共处。我也没觉得自己会变成什么伟人，能够有办法彻底平息这两边对对方的怨念。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单方面的制裁，当其中一方武力足够强大的时候，另一方就只会恐惧。”

“那个秃驴没有这种觉悟，但我跟他不一样。他能忘了过去的一切，我忘不了。”

“血债就是要血偿。”

“一只妖的血，换不了他杀的所有人命。”

停了停，他最终下结论说：“这是我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这辈子不打算变，你若是看不惯，以后我杀妖的时候，你别跟着我就是了。”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晏逢都能读懂玄芜语气中的坚定。

这是他已经想清楚的事情。

不会因为任何而动摇的。

心情有些憋闷了下来，小鸟蹦了两下，然后跳到了玄芜的怀里。

和白天那个和尚把自己穿的严严实实的样子不同，现在的玄芜穿着的那件黑袍，其实就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

腰带确实是系好了。

但胸前却几乎就是大敞着没什么遮拦。

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尽显无遗。

小鸟跳了跳，就躺在他腰间的衣服里，贴靠着男人的腹肌，脑袋伸出去，他朝着玄芜说：“我不在乎你做的这些事情，我也不在乎你都杀了谁。我就是想告诉你，身上的业障太多，你的寿数会受到影响。”

他一生经历的其他苦难，晏逢在他身边，可以帮他荡平。

但是寿数方面，业障太多，就算是晏逢也没办法把那个数字给他延长太久。

没想到小鸟给他的答案是这个。

玄芜也愣了一下。

随即倒是无所谓的笑了起来。

点了点小鸟的脑袋，他说：“你不是说，我们都在轮回之中，就算是这一世的我终结了，你也会在下一世和我重逢？”

晏逢点头。

原来他说的这些话，这个玄芜也是记在心里的。

玄芜笑了，他说：“那这一世就算我陪不了你太长的时间，你也不需要太过难过。分别是下一次相遇的，你去找下一个我，我也会待你好的。”

他说的依旧是那样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