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
&esp;&esp;阿达下楼时,两排握手楼的楼下坐满一家子人。
&esp;&esp;天气热得厉害,犀牛街的老广们为了省电费,选择搬出折迭桌上街边吃晚饭。
&esp;&esp;犀牛街有凉爽的风和明亮的路灯。
&esp;&esp;蓝蝇和花蚊欢快地在人们的脑袋上合奏二重唱。
&esp;&esp;穿开裆裤的细佬赤脚在前面跑,捧着碗筷喂饭的家姐在后面追。
&esp;&esp;客家人和吴川佬相互到彼此的餐桌上夹一点咸鱼和几条油菜心。
&esp;&esp;四个抽水烟的捞头围聚在桌前小声地商量偷渡去香港的人生大事。
&esp;&esp;老母兜着似青蛙的小女儿在街边的排水口屙尿。
&esp;&esp;耳面通红的酒鬼喝着九江双蒸酒,咒骂老婆不该带着儿子回四川老家。
&esp;&esp;教书的老头一边优雅地品尝白饭配腐乳,一边聆听收音机里最爱的《帝女花》。
&esp;&esp;吃完饭的五岁小孩在街上玩一二三木头人。
&esp;&esp;悬浮在空气中的味道让阿达倍感亲切:
&esp;&esp;屁,香港脚,口臭,花生油,猪油,菜籽油,胃酸,唾沫,猫屎,尿,呕吐物,铁锈,酸汗,咸鱼,大便,消毒粉,汽车尾气。
&esp;&esp;阿达认为这是宇宙大混沌最该有的组成部分:
&esp;&esp;犀牛街是什么样的,宇宙就该是什么样的。
&esp;&esp;混乱的气味,轰鸣的人声,昆虫的杂音,骤起的尖叫,疯狂的嬉笑,定时定点地在这闷热湿粘的低空之下举行人民音乐会。
&esp;&esp;银皮手电筒在阿达宽大的裤袋里晃来晃去,好似一粒今天才额外长出来的巨大春袋。
&esp;&esp;阿达驼起背,低着头,像一只拟人走路却又极不熟练的黄鼠狼,一边不停地往嘴里送裹上细盐的红皮花生米,一边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街坊们制造的动静。
&esp;&esp;阿达每走一步,就需要耗费多余的力气抬高短小半截的左脚。
&esp;&esp;因此,街坊们只要听见鞋后跟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esp;&esp;阿达故意走得歪歪扭扭,并且利用拖行的左脚制造恼人的噪音以换取人们的关注。
&esp;&esp;街坊们早已懒得对这个热衷于把自己低贱的人生作为愚蠢笑料的小丑给予免费的注目——他们知道任何人不经意的瞟去,都会让阿达像是嗑药的兴奋那样上蹿下跳。
&esp;&esp;在这段温馨的时光,街上无一人愿意给阿达施舍一个鄙视的目光。
&esp;&esp;阿达还去吓唬讨食的流浪狗,然而即便是成群结队的流浪狗也不屑于对阿达这个讨厌鬼露出警示的獠牙。
&esp;&esp;阿达失落地朝着赤橙的落日之途独自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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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推荐林忆莲的《柿子》作为阅读音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