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之前看他练舞,手里就拿了一截枯枝作剑。
&esp;&esp;他居然还在忙活这个。还忙活得自觉完美,要给我看。
&esp;&esp;我有意警告:“剑法?剑法乃君子之艺,你一个优伶,如何会剑法。”
&esp;&esp;我想说,你讨好得有点过头,将自己身份不简单的事暴露了。元无瑾僵了一僵,却立刻想出个说辞来:“奴过去在晏国,家中还算富贵,只是后来获罪,全家沦落。这些奴小时候都练过……和儿时竹马一同练的。”
&esp;&esp;我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了,扫一眼他腰腹处,总感觉,他又消瘦了两分,八成那颗息肌丸还含在里头。
&esp;&esp;得让他自己把息肌丸下掉,然后乖乖吃饭。
&esp;&esp;至为重要的是,用点狠心,赶他走。
&esp;&esp;元无瑾仍巴望我,很小心地搂着桃枝,靠近了两步:“奴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就可以跳!奴保证,无论这次琴音有多快,奴都能跟上,奴真的已经练得特别好了,有这个信……”
&esp;&esp;我望向别处:“你退下吧,我没这兴趣,不想看了。”
&esp;&esp;元无瑾很愣怔了一下,恍然,将桃枝搂紧了些:“哦,将军今日看过了戏,再赏舞,是会乏味的。那……那奴明日再来。”
&esp;&esp;我负手道:“我说,我对你的舞并不感兴趣,没兴趣看。不明白?”
&esp;&esp;他全然呆滞,手指在桃枝上捏得越来越青白。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开口,极小声:“可奴已经练过很久。奴每天都在想,能练好之后,给将军看一眼,得您一句夸赞。您,之前也说,奴跳得好,就可以陪在您身边,还说过……奴跳得尚可的。”
&esp;&esp;我说:“你想给我看,想陪着我,那你过来。”
&esp;&esp;元无瑾闭了嘴,顺从地近前。
&esp;&esp;我将他下颚捏起,命他微微仰头,与我对视,这样彼此都能看得很清楚。他眼底星亮,映着我整张脸,却眨都不敢眨,仿佛怕一眨就把仅剩的一丝希望驱散了。如此彼此看着,不知不觉中,他口齿微张,像是怔了神,马上要出口一个“阿”字。
&esp;&esp;我手指伸到他耳后,摩挲片刻,就着这个位置使力,将他往旁侧重重一搡。
&esp;&esp;元无瑾明显未料我会突然推他,还用这么大力气。他没有站稳,一声响亮的咚响,他膝盖坠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esp;&esp;他下意识惨呼,这是应该的,我摔的就是他膝盖,砸这样重,不可能走得了路,遑论继续练舞。可他又是只吟出半声,马上硬咬了下去,忍痛爬成跪姿,向我趴伏。
&esp;&esp;我沉下声:“我没兴趣观你跳舞,是因你的脸看得太久,我还是恶心。”虽然,我本也不想说这样恶毒的话,“推你一下就受伤了?正好舞别再跳,回去躺着,不要出门,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其他的,等我几时找了新的乐子让你去做,再提。”
&esp;&esp;我顿了顿,再道:“另外,你瘦得跟骷髅一样,摸着硌手,以后你的一日三餐不管有多难吃,必得全部吃完。也休要觉得我对你不好跟我犯委屈,莫忘了,你用这张脸到我府上,就是为做这个。”
&esp;&esp;他跪不稳,浑身抖得厉害,疼得手上指节都捏凸起,饶是这样,他最终还是保持住了一个奴仆应有的跪姿,叩首:“……是,主子惩处奴,是奴的福分。以后……每一次惩罚,奴都会受着的。”
&esp;&esp;元无瑾是自己摸着案几艰难爬起来,再摸着柱子和一路亭廊的扶手,一寸一寸挪,往回走的。身形消失在远处前,他还摔了好几次。
&esp;&esp;那条绢做的桃枝歪在地上,他没有能够拿走。
&esp;&esp;之后我也未命人收拾。当晚,起大风,下大雨。第二天,桃枝已不在原处,游着大尾巴鱼的池塘中,多飘了一根挂一丝破烂绢布的枯枝。
&esp;&esp;我也几天都未再见到瑶露。
&esp;&esp;一问才知,瑶露没烦我,原是跑去了西北院子关怀仅能躺床上的元无瑾。理由是都是馆里出来的,琨玉受伤,他理应关怀,至少聊聊天,解解闷。
&esp;&esp;我估计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却也正好,让无瑾多受些为人奴婢、甚至不如别的奴婢的委屈,他一想通,或许不久,等膝盖痊愈,就知道自己从小门离开。
&esp;&esp;我的路,早就不能和他一起走了。
&esp;&esp;第56章 宴酒
&esp;&esp;又过七日,昌平侯来,说,他最近正打算在扶风馆旁边卫都最大的酒楼,万里楼中办一场欢宴,邀请他诸多有交情的好友参加,里面有好几个卫国公族的公子。这次,他想邀请我去,做最尊贵的客人。
&esp;&esp;他上次邀我出去,被我一口回绝,是以这次,他提得极其小心。看来他真的很想拉近我与那些卫王亲信们的关系。
&esp;&esp;卫王也是真想我为他所用,做替他剪除安陵君的刀。
&esp;&esp;我低头思索,一时未应,昌平侯干笑:“这次还不愿去,那就不去。下次再办也行,你是整个卫国的贵客,只看你何时有兴致。”
&esp;&esp;我道:“没有。我这次就挺想去的。昌平侯是有趣之人,昌平侯的朋友们想必也有趣,我想认识。具体何时?”
&esp;&esp;昌平侯一脸不敢置信,半天才回答:“三日后!三日后的午时!”
&esp;&esp;我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个请求,不知方不方便。”
&esp;&esp;昌平侯完全确认了我肯去,打包票似的拍胸口:“什么请求不请求的,你讲!”
&esp;&esp;我望了一眼西北角:“我打算带琨玉一起,给他也见见世面,不知他能否有个位置?”
&esp;&esp;昌平侯一听就笑了:“这算什么请求,靖平君有所不知,这宴上,各家公子本就要带一俩美姬美妾的。若玩物不错,都是朋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么。”
&esp;&esp;他想了想接着道:“自然,靖平君若无异议,我还可给琨玉专门安排点有趣玩法。保管靖平君大饱眼福。”
&esp;&esp;我拱手:“好。三日之后,一定按时赴约。”
&esp;&esp;元无瑾的膝盖骨到底没折,再如何乌青,搁七日也该痊愈了。我又多等两日,却还是没听到有人传信,他已从小门离去。
&esp;&esp;我便去了他屋里看望他。
&esp;&esp;我未让人通传,进门之时,正见着他抱坐在床角处发呆。他见我进来,吓得傻了,连滚带爬要下榻行礼,我有些看不得,于是将这动作阻住,把他捞回去。毕竟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起手微臣俯首跪礼。
&esp;&esp;我说:“琨玉,这些时日,你觉得我待你怎样?”
&esp;&esp;元无瑾扯被衾来,将膝前掩了掩:“将军待奴……当然是极好的呀。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