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朝阳升起时留在眼皮上的跳动的金色小点。这使得发生的一切都像梦境,但我不由的想起史蒂夫那个关于“此地比任何梦境都要真实”的论断。
&esp;&esp;人生路走到一半,竟然连真的假的都分不清了,想想也真是讽刺。
&esp;&esp;不过分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
&esp;&esp;我恍惚意识到,曾经的现实生活如今已经变得陌生起来,与眼前的这一切相比,更像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esp;&esp;生活、工作,不过主要还是工作,究竟意义何在呢?
&esp;&esp;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和史蒂夫他们一起走下去,在这条路上。也许偶尔受到惊吓,不过总比回去活的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强。
&esp;&esp;这个念头诚恳到让我有些惊讶。我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讨厌工作,但这是事实,那些玩家令我厌恶。他们自大,自以为是,还有上帝情结。
&esp;&esp;也许不是每一个都那么糟糕,但总会遇上糟糕的。
&esp;&esp;我叹息了一声,尽力让自己在座位上躺的舒服一点。这车子太古老了,座椅都没法调节角度。
&esp;&esp;然而我太累了,没一会儿工夫,我的思绪就失去控制,宛如滑入沉黑的水中。我仍惦记着史蒂夫,不过连他的影像都在脑海中逐渐褪色。
&esp;&esp;山谷中传来鸟叫,自然世界正逐渐苏醒。邪恶在阳光下退避三舍,遁入黑暗,伺机蛰伏。但至少现在,我们是安全的。
&esp;&esp;有人在动我的头发,粗糙、温热的手指推着我的太阳穴轻轻朝一旁转过去,摸着一块肿胀疼痛的地方。
&esp;&esp;叹息声,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然后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脑袋。
&esp;&esp;“你的脑震荡要么是加剧了,要么是痊愈了。”史蒂夫的声音低声响起,“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吧。”
&esp;&esp;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然后在刺目的正午阳光下眯起眼。
&esp;&esp;“醒了?”史蒂夫一只脚踩在驾驶室里,半边身子仍在车外。他小心检查着我的头、手还有腿,尽量不碰到我受伤的那些地方。
&esp;&esp;我很感激,因为那些地方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炽热的疼痛在皮肤下跳动着。
&esp;&esp;“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史蒂夫听起来像是想叹息,不过忍住了。
&esp;&esp;我瞟了眼他的腿,问道:“你的枪伤怎么样了?”
&esp;&esp;“好得差不多了。”史蒂夫顿了顿,又问,“那时发生什么了?我想怪物还没进化到可以开枪的地步吧。”
&esp;&esp;“是那些玩家。”我没有解释乔治的悬赏任务,觉得最好把那些信息留给我自己消化,“别担心,我对付了他们。没人真的死了,不过我好好揍了开枪打你的混蛋一顿。”
&esp;&esp;史蒂夫点了点头,冲我的腿示意了一下。“我得把你弄出车,才能好好包扎你的伤口。你觉得自己能爬出来吗?”
&esp;&esp;“我试试吧。”尽管不乐意动弹,但我还是抓着车座把自己撑了起来,抓着史蒂夫结实的手臂蹒跚离开了驾驶室。
&esp;&esp;坐进后座,把两条腿搭在车门框上,我疲惫地往旁边一靠,把脑袋搁在了椅背上。
&esp;&esp;史蒂夫蹲在我前面,用那把银色匕首割下我破破烂烂、沾满鲜血的裤腿,然后打量着伤口。
&esp;&esp;“希望不会感染。”他摇了摇头,开始用手头仅有的酒精和纱布帮我处理伤口,“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乐乐,坚持一下。”
&esp;&esp;“嗯。”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史蒂夫专注的神情。他的手很大,不过动作令人惊讶得轻巧,几乎没弄疼我,或者说没加剧已有的疼痛。
&esp;&esp;“给我看看你的手?”处理完小腿之后,史蒂夫朝我伸出手来。
&esp;&esp;我默默把手伸给他,看着史蒂夫拆下脏兮兮的纱布,检查伤口。他的神情很凝重,蓝色的眼睛几乎浅得像冻结的冰。
&esp;&esp;“你真的没事吗?”我冷不丁问他,“那样昏过去,醒来之后有没有觉得异常呢?”
&esp;&esp;“没有。”史蒂夫心不在焉地回答,“只是偶然事件,不会再发生了。”
&esp;&esp;他把酒精瓶里最后的液体倒在了我的手背上,洗掉污渍,并在我疼得缩手的时候使劲抓着我。
&esp;&esp;包裹纱布的时候,我还因为疼痛有点颤抖。不过史蒂夫动作很坚决,没有丝毫心软。
&esp;&esp;“接下来我开车吧。”他把我的手轻轻放回膝盖上,拍了拍我的小臂,“你试着睡一会儿,说不定醒来就到山顶了。”
&esp;&esp;“不要。”我反对道,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和史蒂夫他们的最后一段旅程。
&esp;&esp;不管山顶有什么,也不管史蒂夫所说的“新的开始”是什么,这种漫漫旅途有人相伴的感觉很可能不再长久了。
&esp;&esp;我希望能清醒地度过每分每秒。
&esp;&esp;史蒂夫不赞同地耸了耸肩,但也没有阻拦我爬下后座、钻进副驾驶。他看起来并没有试图表现的那样轻松。深深的疲倦刻在史蒂夫眼睛旁边的纹路里。他紧抿嘴唇,加完汽油、坐进驾驶室的时候,他的呼吸比以往都要沉重。
&esp;&esp;小货车重新发动起来,吃力地沿着山路向上爬行。
&esp;&esp;一路上,我不断想象前方会遇到什么,就像一个努力向终点狂奔的人在看得到黑白相间的终点线时,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
&esp;&esp;史蒂夫则沉默得反常。他一个字也没说过,视线除了在几个后视镜和车窗之间来回扫视之外,也很少与我接触。
&esp;&esp;临近旅途终点的感觉也一定影响了他。我靠着车座看着史蒂夫,心里有种古怪的不安,仿佛困在了深水之中,无法在溺死之前找到哪边才是向上的出路。
&esp;&esp;“史蒂夫,”我终于开口,无法再忍受风声、车轮声和引擎声中逐渐凝固的寂静,“山顶上到底有什么呢?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esp;&esp;史蒂夫匆匆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盯着前路,他短促地回答:“上去就知道了,现在我也不能确定。”
&esp;&esp;“你肯定是相当确定了,才会拖着我们走这么远。”我没说出走这么远所付出的代价:先是托尼,再是迪恩,最后是萨姆。
&esp;&esp;想到也许自己最后会沦落到一人流浪在这些恐怖的游戏区域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esp;&esp;但史蒂夫是美国队长,他没那么容易死掉,不是吗?连纳粹和寒冰都没能成功。
&esp;&esp;寂静重新俘获了我们,而我脑海里尽是些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