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禅院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神色变得冷凝：“那你就讨厌吧。”
&esp;&esp;直哉哭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
&esp;&esp;直毘人：“……”唉, 我愚蠢的小儿子啊。
&esp;&esp;看来一顿打不够。
&esp;&esp;直哉哭着被抱走了。
&esp;&esp;月生没看直毘人，跨出门, 站在廊下, 审视的看着院子里直哉的八个侍从。
&esp;&esp;“父亲大人来我这儿还真是难得，怎么，特意来看热闹的吗？”
&esp;&esp;直毘人笑笑, 也不在意：“来看着一点儿，避免你气性上头真把人打死了。”
&esp;&esp;月生终于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看他一眼。
&esp;&esp;直毘人和人说话是从来不会弯腰的, 因此月生只有仰头去看他。
&esp;&esp;“这些侍从, 是你给直哉挑选的？”
&esp;&esp;直毘人可有可无的点头：“算是吧。所有的侍从都是统一分配的。”
&esp;&esp;“你本来可以给他更好的。”
&esp;&esp;直毘人挑了挑眉：“所有的侍从其实都没有区别。”
&esp;&esp;“换了他们，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吗？聪明的孩子是很珍贵的, 就算是我的心腹当中，完全认清局势和处境的也不算多。”
&esp;&esp;月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自顾自的点点头：“好。”
&esp;&esp;她做出了决定：“以后直哉的院子里不必有侍从了。这些人你看着安排吧。”
&esp;&esp;说完，她捡起地上打断了直哉的腿的三节棍的一节，交给了甚尔。
&esp;&esp;然后在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转头离去。
&esp;&esp;“你看，”直毘人对折返回来的禅院润一郎说：“这个孩子从来不肯回头的。”
&esp;&esp;他和润一郎这个年轻人一起，注视着月生小小的身影被夜色吞噬。
&esp;&esp;甚尔懒洋洋的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回去休息了。招待家主一向是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
&esp;&esp;年轻的禅院润一郎也回过头，乌黑又沉静的眼睛注视了一眼甚尔。
&esp;&esp;接着收回了目光。
&esp;&esp;“家主大人，其实是满意的吧？”
&esp;&esp;“勉勉强强吧。”直毘人扫了一眼院子里战战兢兢的侍从们，“总算有了点样子。”
&esp;&esp;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的光芒也已经在地平线上全部消失。
&esp;&esp;月生向前走。
&esp;&esp;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能感到她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的支配着身体的全部行动，另一半则被混乱的思绪占据。
&esp;&esp;浓浓的夜色之下。
&esp;&esp;她在微凉的晚风之中感到一种久违的凉意。
&esp;&esp;“少主。”雪惠站在门前，呼唤她。
&esp;&esp;月生的头脑顿时一个清醒。她站住，抬起头，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肌肉记忆的支配下，走到了母亲的门前。
&esp;&esp;“啊……”月生发出了做梦一般的呓语。
&esp;&esp;母亲。
&esp;&esp;一种奇异的镇定与安心在顷刻之间将她的内心包裹，如同浪潮没过沙滩，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不安。
&esp;&esp;雪惠走过来，蹲下身，柔软的手指抚摸过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esp;&esp;她的额头出了一些薄薄的汗，几缕鬓发贴在额角，被雪惠向后抚去。
&esp;&esp;“夫人让我带你进去。”
&esp;&esp;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esp;&esp;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门口昏黄的光照耀下，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esp;&esp;她不知为何拘谨起来，甚至有点恐惧见到母亲了。孩子小小的手紧张的握住自己的衣袖，仓促的抬起头来。
&esp;&esp;“我……”
&esp;&esp;她说不出口。
&esp;&esp;有许多混乱的言语憋在心里，一股脑涌上喉咙，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esp;&esp;她徒劳的张了张嘴：“我……”
&esp;&esp;柔软修长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esp;&esp;雪惠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安宁与温柔：“去见夫人吧，少主。我们都知道你今天累坏了。”
&esp;&esp;月生抬圆圆的脸，抽了抽鼻子。
&esp;&esp;【也许你不必那么犹疑，宿主。】系统说，【百合子从出生就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她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完全没有预料的呢？】
&esp;&esp;月生默不作声的伸手，抓住了雪惠的衣袖。
&esp;&esp;雪惠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往院子中的主屋走去。
&esp;&esp;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起过这个孩子，趁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的掂量一下，还是不重。
&esp;&esp;仍然是个轻轻的小孩子。
&esp;&esp;雪惠用脚尖推开主屋的门，弯下腰，将这个孩子放下来。
&esp;&esp;然后在她走进屋子里后，一语不发的将门扉合上，端坐在门前，闭目养神。
&esp;&esp;月生站在门口。
&esp;&esp;母亲的屋子里很明亮，因为月生在问过她的意见之后，做主给这里也拉上了电线。
&esp;&esp;白炽灯就这样照亮了整间屋子。
&esp;&esp;百合子仿佛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她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整排的香薰蜡烛。窗户边的桌子上，摆着月生送来的一盆花，合拢着花瓣。
&esp;&esp;她一个一个的点着数。
&esp;&esp;“妈妈。”月生轻轻的喊她。
&esp;&esp;百合子抬起手，柔软的笑意在她的脸上漾开：“阿月，来。”
&esp;&esp;月生的鼻子微微一酸，她不吭声的小跑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
&esp;&esp;百合子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女儿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和她落在身后的发辫。
&esp;&esp;“好孩子，没事了。”
&esp;&esp;“不，有事的，妈妈。”月生在她的怀里，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被子一样闷闷的，“有事的。”
&esp;&esp;百合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的哼着歌儿，像是一曲宁静的黑夜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