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溶溶。”
&esp;&esp;沉默。
&esp;&esp;“溶溶。”
&esp;&esp;还是沉默。
&esp;&esp;“李溶溶。”
&esp;&esp;“怎么了。”
&esp;&esp;李寂寂的手伸过来,轻轻把她额前沾了雨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热热的,比雨丝暖。
&esp;&esp;他叹了口气,听上去很是头疼,“跟你说过多少次,雨天别盯着泥坑看,不小心踩上去容易摔。”
&esp;&esp;少年的声音裹在雨里,比平时低了些。
&esp;&esp;李溶溶抬头时,看见他伞沿往她这边偏了大半,自己的肩膀早被雨打湿,灰衫贴在背上,显出一点单薄的轮廓。
&esp;&esp;这时候李寂寂刚满十八岁,个子已经比村里大多数男生高,看上去瘦瘦高高的,胳膊细细的,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从镇上药店买的感冒药。
&esp;&esp;昨晚李溶溶淋了点雨,早上起来咳嗽了两声。
&esp;&esp;李溶溶本人倒没什么感觉,除了有点头晕,其他都还好。一没发热,二能走路,她还觉得自己身体倍棒,这都没生病。
&esp;&esp;但李寂寂就不行了,那天他一摸她的脑袋,就知道出事了。
&esp;&esp;果然,一到夜里李溶溶就开始发烧,还好后面体温降下来了,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esp;&esp;可这小妮子完全记不清了自己昨晚大半夜发烧的事情,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体质好,一点也不把身体当回事。
&esp;&esp;“看什么?”
&esp;&esp;李寂寂见她盯着自己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把布袋子塞到她手里,“拿着,别掉了。里面还有块麦芽糖,你昨天念叨的。”
&esp;&esp;布袋子是粗布做的,边角磨得起了毛,李溶溶捏紧了,糖的甜香透过布缝飘出来,混着雨的潮气,倒不觉得腻。
&esp;&esp;她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进泥坑,溅起一点泥水,落在她的布鞋尖。
&esp;&esp;“李寂寂,”她喊他的名字,声音有点闷,“我走不动了。”
&esp;&esp;雨已经下了大半天,从早上天没亮就开始下,路越来越滑,她的鞋底磨平了,走一步要滑一下,脚踝早就酸了。
&esp;&esp;李寂寂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见她眉头皱着,嘴唇抿成一条线,像只闹别扭的小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esp;&esp;“早知道你走不动,刚才就该让你在药店门口等我。”他弯腰把布袋子从她手里接过来,挂在自己手腕上,然后转过身,“上来,我背你。”
&esp;&esp;李溶溶没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胳膊圈住他的脖子。
&esp;&esp;李寂寂的背有点瘦,隔着薄薄的灰衫,能摸到他脊柱的形状,驮着女孩的姿态稳健,起身时没晃一下。
&esp;&esp;他伸手托住她的腿弯,把她往上送了送,“抓好,别掉下去。”
&esp;&esp;布袋子垂在他身侧,随着脚步轻轻晃,麦芽糖的香味更浓了。
&esp;&esp;李溶溶把脸贴在他的后颈,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味。村里供销社买的三块钱一块的皂角,洗得衣服发脆,却很干净。
&esp;&esp;雨还在下,打在伞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她能听见李寂寂的呼吸声,还有他走在泥路上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esp;&esp;“刚才在镇上,王婶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李寂寂忽然开口,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我说等秋收后,先让你把这学期的课本借来看。”
&esp;&esp;李溶溶没说话,只是把胳膊收得更紧了点。
&esp;&esp;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大多六岁就去学堂,她已经到了合适的年龄,在村里读了两年小学,但李寂寂并不想她待在这里。
&esp;&esp;兄妹俩父母死得早,或许李寂寂还对父母有记忆,但李溶溶一点也没有,甚至想象不出他们的样子。
&esp;&esp;她和李寂寂差了十岁,出生后没几年,爸妈就车祸去世了。李寂寂一个人撑起家,又要种地又要打零工,实在没精力没能力送她去。
&esp;&esp;她知道李寂寂在攒钱,晚上等她睡了,还在灯底下帮人编竹筐,手指被竹篾划得全是小口子。
&esp;&esp;“别担心。”李寂寂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弯,“等秋收卖了玉米,就给你买新书包,再买块花布,让张奶奶给你做个新裙子,就像镇上小学堂里那些姑娘穿的那样。”
&esp;&esp;李溶溶有些不高兴,她知道李寂寂想让她去镇上读书,那里师资虽然也一般,但起码比村里的那群普通话都说不好的老头好。
&esp;&esp;再有一个就是镇上有警察和领导,总不会叫李溶溶一个小女孩吃了亏。
&esp;&esp;村里的男孩子又野又皮,觉得李溶溶好欺负,经常捉弄她,虽然总是还没开始就被她耍了回去,但还是很不服气。
&esp;&esp;因此,李寂寂有幸偶然撞见过一次,李溶溶把男生踩在脚下狠狠羞辱的画面。
&esp;&esp;明明是女生欺负男生,他却先冲过去把妹妹往身后护,好像她才是那个弱小无助的受害者。
&esp;&esp;那男生还在哭,李寂寂也没凶人,只蹲下来帮人把沾了泥的衣领理了理,温柔安慰着:“以后别惹我妹妹了,她会当真的。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esp;&esp;男生抽着鼻子跑了,李溶溶还站在原地,鞋底碾着地上的草屑,有点不服气地说:“李寂寂,你把他吓跑了。”
&esp;&esp;“你不是玩够了?”
&esp;&esp;李溶溶一听就知道他生气了,眨巴着眼睛,手指勾着他的衣角晃了晃问:“你不骂我?”
&esp;&esp;“骂你干嘛?”李寂寂含笑看她,眼仁漆黑,“我的溶溶又没做错事。”
&esp;&esp;“溶溶——”
&esp;&esp;李溶溶回神,李寂寂在喊她的名字。
&esp;&esp;他把伞把往她后面又偏了偏,自己胸前的灰衫早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他不自觉地缩了缩。
&esp;&esp;“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他又说了一遍。
&esp;&esp;李溶溶隔着布料摸到那片湿冷,手指轻轻揪了揪他的衣角,小声说:“李寂寂,你衣服湿了。”
&esp;&esp;“没事。”少年轻喘着气,却没放慢脚步,“等会到了天晴,晾晾就干了。你别乱动,脚下滑。”
&esp;&esp;他刚说完,脚下一个不小心,踩进个浅坑,泥水溅到裤脚,晕开深色的印子。
&esp;&esp;李溶溶吓得赶紧圈紧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脖颈,能感觉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