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那触感仿佛此刻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痕迹。
&esp;&esp;还有他评价她笔迹带上了她兄长笔锋时,以及他那时深沉难辨的目光。
&esp;&esp;更有甚者,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家中,偷偷将兄长批阅公文后废弃的纸页与沉先生批改作业时留下的墨迹相比较。兄长的字,如出鞘利剑,冷硬锐利,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距离感,看久了让人心生寒意;而沉先生的字,清隽舒展,如松间明月,温润中自带风骨,笔锋处虽也有力道,却更显含蓄包容,令人观之心静。她那时便朦胧觉得,字如其人,竟是如此分明。
&esp;&esp;这些画面电光火石般掠过心头,奇异地抚平了她些许慌乱,也让她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勇气。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眸光沉静下来。略加思索,她并未选择临摹某帖,而是蘸墨,敛息静气,将那份由沉墨舟引导而领悟的、试图摆脱纯粹模仿、追求自我表达的笔意倾注于笔端,落笔写下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的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sp;&esp;她没有模仿兄长的铁血刚猛,而是遵循了自己的节奏与感悟。笔锋流转间,竟也透出一股难得的洒脱与清韧之气!字迹秀逸而不失力度,行气连贯,章法疏朗,尤其那“长”字的一捺,舒展有力,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与旁边《满江红》的雄浑壮阔风格迥异,却别具一番清雅风致,竟丝毫不显逊色!
&esp;&esp;一时间,席间竟安静了一瞬。几位懂行的文官和幕僚眼中都掠过一丝惊讶。
&esp;&esp;“好!”这次是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市长先生率先开口,带着由衷的赞赏,“吴小姐这笔字,秀外慧中,风骨内蕴,已有自家气象!难得,实在难得!”
&esp;&esp;“确实如此,”另一位须发皆白的清客抚须点头,目光在吴灼的字和吴道时那幅《满江红》之间来回逡巡,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对吴镇岳道:“玉帅,您快瞧瞧,有趣,真有趣!令嫒这笔字,清雅秀润自是主调,可细看这撇捺之间的力道,转折处的干脆劲儿……嗬,竟隐隐约约,带上了几分道时处长笔下的风骨!这莫非就是兄妹连心,潜移默化?”
&esp;&esp;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激起了涟漪。
&esp;&esp;“哦?是吗?”吴镇岳闻言,兴致盎然地仔细看去。
&esp;&esp;“经您这么一说,再看……确实!尤其这个‘长’字,那一捺的力道和走势,真有几分神似!”
&esp;&esp;“妙啊!一刚一柔,一雄浑一清雅,却同出一源,珠联璧合,这才是真正的佳话啊!”
&esp;&esp;“道时处长,您平日没少指点令妹吧?哈哈!”
&esp;&esp;赞誉之声纷纷响起,却悄然转变了方向,从单纯夸奖吴灼,变成了惊叹于兄妹二人书法中的“神似”与“传承”。
&esp;&esp;就在这时,一直蹲在旁边看热闹的宋华铮似乎终于消化了“姐姐”和“不是大哥”的关系,又听到大人们都在夸吴灼,他猛地站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真理,用他那清脆又响亮、足以让半个厅堂都听见的童音大声宣布:“我知道啦!灼灼姐姐字写得好,是因为她很快就是我二嫂了!二哥说了,二嫂什么都好!”
&esp;&esp;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喊,让原本热闹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从字画上移开,聚焦到了满脸天真得意的宋华铮,以及瞬间僵在原地、脸颊腾地一下红得滴血的吴灼身上。
&esp;&esp;紧接着,是宋华卓爆发出的一声爽朗大笑!他显然被弟弟这童言无忌的“助攻”给逗乐了,非但没有丝毫窘迫,反而显得极为受用。他大步走到吴灼身边,毫不避讳地环视众人,笑声洪亮:“哈哈哈!这小子!净会瞎说大实话!”他看向吴灼,目光灼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不过这话倒也没错!我们令仪自然是样样都好,字写得好,人更是万里挑一!”
&esp;&esp;他这话一出,席间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众人仿佛才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更加热烈和意味深长的笑声、恭贺声和打趣声。
&esp;&esp;“恭喜玉帅!恭喜宋公!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esp;&esp;“佳儿佳妇,天作之合啊!”
&esp;&esp;“华卓好眼光,吴小姐好才情!般配!实在般配!”
&esp;&esp;赞誉之声瞬间变了味道,从单纯的书法赞赏,彻底转向了对这桩“好事”的公开祝贺与调侃。
&esp;&esp;宋元哲抚须微笑,连连点头,显然对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张佩如也是笑逐颜开。
&esp;&esp;而站在一片恭贺声中的吴灼,只觉得头晕目眩,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她写这幅字的本意并非如此,却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宋华铮的童言和宋华卓毫不掩饰的赞赏共同架到了一个无法反驳、无法退缩的境地。她下意识地看向吴道时。
&esp;&esp;吴道时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面容冷峻,看不出喜怒。然而,无人知晓,在那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下,他的内心正涌动着一种极其隐秘而强烈的欣喜。那清客的发现,那众人的附和,如同最甘美的琼浆,瞬间抚平了他因她可能脱离掌控而升起的不悦。她笔下的进步,她获得的赞誉,最终都被归结于他的影响,这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占有感。她的才情,她的光彩,最终都不过是他影响力的延伸与证明。这种将她的一切成就悄然纳入自身范畴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恭维都更令他愉悦。
&esp;&esp;对于众人关于“字迹相似”和“佳偶天成”的议论,他并未附和,也未否认,只是目光深沉地落在吴灼那幅字上,仿佛在仔细审视每一个笔画。良久,他才极淡地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奇异地压下了周围的喧闹:“基本功还算扎实。仍需勤加练习,戒骄戒躁。”
&esp;&esp;宴席终于在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气氛中走向尾声。宾客们陆续起身告辞,厅内充斥着寒暄与道别之声。宋华铮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家庭关系难题”,他又凑到小树身边,眼睛亮晶晶地发出了新的邀请:“喂,小树!过两天你去我们家玩吧!我们家后院有棵大枣树,现在枣子正好熟了,甜极了!我们可以爬树摘枣子,比在这儿干坐着有意思多了!”
&esp;&esp;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小树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先看向张佩如,又怯生生地望向不远处的吴灼,眼中混合着渴望与不确定。去一个陌生的、没有灼姐姐的地方,他有些害怕;但爬树摘枣子的诱惑,对一个孩子来说又实在巨大。
&esp;&esp;张佩如笑着摸了摸小树的头,对常淑青道:“叁少爷真是活泼热情。”
&esp;&esp;常淑青也笑道:“这孩子,就是爱闹腾。小树若是得空,过来玩几天也好,让孩子们做个伴。”她这话是对张佩如说,目光却征询地看向主位的吴镇岳和宋元哲。
&esp;&esp;张佩如笑道:“孩子们能玩到一处是好事,只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esp;&esp;吴镇岳捻须,并未反对。在他看来,这亦是两家亲近的体现。
&esp;&esp;宋华卓此刻心情极佳,也笑着附和:“让小树去住几天挺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