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无事,我正是从小河隘赶回来的。北地的战况已经传回了吧,表妹莫慌,遇袭的不是大司马。”
&esp;&esp;原来阮伏鲸所参伍的豫州军被北府军排外,豫州司马孟坚亦惰战,早早便停在巨野不再进发。
&esp;&esp;阮伏鲸主动请缨做斥侯,带领一个小队继续往北收集传送军情。
&esp;&esp;孟坚知他为吴郡水军嫡系子弟,又能打敢拼,一杆枪槊可在千百人中取敌将首级,便同意下来。
&esp;&esp;“寒露后,黄河沿线下了场冰雹雨,压塌了北朝人的防御驻营。大司马久攻虎牢关不破,便想趁机曲线袭敌,派出一队精锐轻骑偷袭小河隘。”阮伏鲸被拥簇入室,喝干一碗茶,坐定喘了口气,“不想那是敌方示弱诱敌,早有防备,那队轻骑就全被罩了进去……全军覆没。领队的是褚啸崖信重的副将谈鸣,褚啸崖无事,现已带军退守荥阳。”
&esp;&esp;厅中沉寂许久。
&esp;&esp;“不该啊……”崔膺跌掌太息,声音都发颤,“雹雨后地面湿滑,对以逸待劳的北军尚且如此,对进攻一方同样不利,大司马熟识兵法,怎会如此急进?”
&esp;&esp;阮伏鲸叹了口气,看着谢澜安:“我回来的路上听说外戚败落了,太后也移宫幽居,是真的吗?也许是大司马听闻此事,怕在朝中失了倚仗,急于立下不世功勋吧。”
&esp;&esp;谢澜安一时未语,胤奚看着两人握在一起未松的手,道:
&esp;&esp;“江河沿线鲜少有雹雨天气,北方虽不比江南温暖,依旧古怪。今年北边冷得早吗?”
&esp;&esp;阮伏鲸颇为惊讶看他一眼。
&esp;&esp;他走时,这人还是个内秀寡言的小郎子,不过一季未见,他见识已如此不俗。
&esp;&esp;那双异常俊美的眉眼,也像宝剑开了锋一般,焕出冶丽莫方的神彩。
&esp;&esp;阮伏鲸看回表妹,挠了下自己风吹日晒的脸颊,道:“不错,今年北边秋风干冷,只怕下雪要早,南人不适应北方的严寒,估计是要休战了。”
&esp;&esp;玄军经此一败士气低迷,已无法再争寸地。但尉朝在先前的战事中消耗也不小,想要夺回失地,也要掂量掂量后续的国力支撑。
&esp;&esp;休战,是同时给两朝换一口气的契机。
&esp;&esp;有了阮伏鲸带回的消息,谢澜安这就入宫向皇上回禀。
&esp;&esp;她让表兄先休息治伤,待过后皇帝召抚,他再入宫面圣不迟。
&esp;&esp;阮伏鲸对功不功赏的没有太大执念,只是当得知表妹已是二品御史台主时,由衷地为她高兴。谢澜安看着表兄疲惫的脸色,确认再三:
&esp;&esp;“表兄,你的伤当真不要紧?”
&esp;&esp;阮伏鲸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柔声道:“真没事,你去吧。”
&esp;&esp;阮伏鲸没和她说的是,他回来的路上和一小队胡人斥侯正面相遇。
&esp;&esp;对方人多,他们一行折了五人,阮伏鲸为抢回战友的头颅,孤身陷阵拼杀,这才受了伤,所幸皆非致命。
&esp;&esp;宫中,陈勍得知大司马无恙,终于松了口气。
&esp;&esp;与谢澜安和兵部合议后,陈勍发下召令,命大司马回守青州,年前不可再莽撞出动。
&esp;&esp;为防大司马在外不受君命,陈勍又接连派督战官发下两道金牌召令。
&esp;&esp;这样一来,朝中上下也松了口气。
&esp;&esp;他们平时在背后骂褚啸崖“泥腿子”、“恣睢臣”是一码事,可褚啸崖若真死了,南朝的御胡防线保不住,那牵扯的可就是京中这些公卿士族的身家性命了。
&esp;&esp;“含灵,你在想什么?”
&esp;&esp;内阁的小朝会散后,陈勍独留下谢澜安,褒扬阮氏子回报军情及时,真乃虎胆雄杰。
&esp;&esp;谢澜安自然不会为表兄谦逊,尽数接受,只是眉目犹不舒展。
&esp;&esp;陈勍这才一问。
&esp;&esp;“陛下,经此一事,臣以为吾朝军旅有两患。”
&esp;&esp;陈勍神色一动,他正是被这场虚惊吓得不轻,洗耳恭听:“哪两患?”
&esp;&esp;“北府军不受兵部管辖,来日若再兴战,难以与其他部旅通力配合,此为一大隐患;”谢澜安的长眉蹙若黛柳,眉梢入鬓,英气绝俗,“二来,除了褚啸崖与谢荆州之外,相比北尉猛将如云,我朝缺少良将啊。”
&esp;&esp;谢澜安能一眼望穿大玄的弊政,但饭还是要一口口吃,路还是要一步步走。无论户籍制还是兵制的改革,不花上年时间,都难见成效。
&esp;&esp;她看得清楚,北朝也不是睁眼瞎,不会坐视江左休养生息,富强国民。
&esp;&esp;是以假使来年再战,便又有一场硬仗好打。
&esp;&esp;不能不早作防备。
&esp;&esp;回府一路,谢澜安都在马车上思虑此事,进府门时,她还无意识蹙着眉心。
&esp;&esp;只是一进上院,她便无奈地儇开眉毛了。
&esp;&esp;原因无他,只见阮伏鲸和胤奚正站在东厢门前,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esp;&esp;阮伏鲸已经洗过澡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儒衫静雅,却难削弱他七尺雄躯的阳刚之气。他本就英健沉稳,经过沙场磨砺,更沉淀出几分引而不发的悍劲。
&esp;&esp;阮伏鲸看看门前那缸金鲤鱼,再看看敛睫无辜的胤奚,又看看面对此景一脸镇定的表妹。
&esp;&esp;原来他感觉这小子比原先变白了,不是错觉。
&esp;&esp;世上最养人的风水,便在表妹身边啊。
&esp;&esp;阮伏鲸在军中不苟言笑,连同伍者都望之生畏,回到家里看见澜安,他心中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反而说笑:“怎么办表妹,我没地方住了。”
&esp;&esp;胤奚凝望女郎的目光清清白白:“我住哪都可以,我听女郎的,就是在女郎屋子的外隔间打地铺也行。”
&esp;&esp;谢澜安被二人一同注视,轻捏眉心,“要不……你俩晚上睡一屋?”
&esp;&esp;第56章
&esp;&esp;谢府自然不会寒酸到腾不出一间空屋子, 但上房和客房的意义天差地别。
&esp;&esp;胤奚体贴伤者,谦逊地说:“这屋子还是给阮郎君住,我这就将枕头被褥搬走。”
&esp;&esp;阮伏鲸还能真让他上表妹房里打地铺去?皮笑肉不笑:“不了, 沙场上幕天席地也睡得, 我没那么多讲究。”
&esp;&esp;见这俩人还谦让上了, 谢澜安摇摇头, 回了自己屋子。
&esp;&esp;阮伏鲸用眼神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