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于是他淡然一笑:“或许吧。”
&esp;&esp;他的确是疯了。
&esp;&esp;疯子的爱,无需理由。
&esp;&esp;第55章 夜入鬼市1
&esp;&esp;十二月的西洲市彻底冷下来。
&esp;&esp;江迟迟最近吃饭的地点换到了卧室的方桌, 坐在院子里吃,张口就被灌满冷风。
&esp;&esp;冬日的光透过海棠玻璃花窗,屋内只有碗筷碰撞声与毛笔摩擦纸页的声音。
&esp;&esp;檀木紫毫笔尖殷红,字迹矫若惊龙, 批阅得漫不经心。
&esp;&esp;大多是——“滚”“废物点心”“重做”之类的话。
&esp;&esp;吃完饭的江迟迟托腮看着燕无歇。
&esp;&esp;玄衣青年眉眼间尽是漠然, 苍白的肤色为他平添几分阴郁与倦怠, 批完的红皮册子堆了一桌。
&esp;&esp;并非因为处理眼前之事倦怠, 而是因为世间并无太多留恋之物的倦怠。
&esp;&esp;这样的他,看起来森冷可怖, 难以接近。
&esp;&esp;他忽然抬眼看来, 对上她如琉璃剔透的眼睛,眉眼间的漠然似冬雪消融。
&esp;&esp;“吃完了?”他问。
&esp;&esp;江迟迟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睛,察觉到自己的举动, 她一怔,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esp;&esp;于是,她再次移回视线, 与那双漆黑眼眸对视,“嗯, 我今天要出门。”
&esp;&esp;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esp;&esp;窗缝响起呜呜风声,燕无歇眉心皱起,“外面很冷,你要去哪?”
&esp;&esp;指甲嵌入掌心, 刺刺的疼, 江迟迟轻声说:“三天后学院召开苏烬的追悼会,我想在这之前去看看他妈妈。”
&esp;&esp;这是苏烬死前唯一的牵挂, 她作为组长,有义务替他完成遗愿。
&esp;&esp;
&esp;&esp;苏烬的家在老小区, 这是二十多年前灵协给灵师们安排的房子。
&esp;&esp;但许多灵师已经搬走,留在这的大多是经济方面并不宽裕的。
&esp;&esp;江迟迟呵出一口气,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头上毛茸茸的帽子被掀起。
&esp;&esp;一只手按在她头顶,及时压住了想要飞走的帽子。
&esp;&esp;毛毡帽下是一张脸色苍白,鼻尖通红的脸,几缕黑发散落在蓝色围巾外,被风不断卷起。
&esp;&esp;她穿着厚实的棉衣,踩着雪地靴,顶着毛茸茸的帽子,看起来像一只小熊。
&esp;&esp;江迟迟伸手揪住帽檐,瞥了一眼帮她提礼品的燕无歇,满脸的郁闷。
&esp;&esp;她六岁之后就没穿过这么多。
&esp;&esp;单元楼内摆了两张躺椅,上面坐了两个在打牌的人。
&esp;&esp;江迟迟礼貌与他们打过招呼,这是灵协派来盯梢的灵师,能保护苏烬母亲安全。
&esp;&esp;“苏女士这几天情绪不好,很少见她出门。”其中一个灵师对江迟迟说。
&esp;&esp;老旧的楼道摆放鞋架,不时有落单的鞋子出现在楼梯上,还有喝完的牛奶盒,果皮
&esp;&esp;江迟迟跨过障碍物来到四楼,这一层只住了苏烬一户,除了呼啸的风声,寂静异常。
&esp;&esp;她的心脏忽然一紧。
&esp;&esp;“咚咚咚——”敲门声回荡在四楼。
&esp;&esp;连敲三次后,依然无人回应,江迟迟脸色骤变,用力去掰门锁。
&esp;&esp;“咔”一声,没有反锁的门顺利被扭开。
&esp;&esp;阴凉无声无息从屋内蔓延出来。
&esp;&esp;江迟迟抬脚踏入门内,眼前骤然一花,玄色身影将门后的景象完全遮挡,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拦住她的去路。
&esp;&esp;“迟迟,别看。”沉沉的声音含着怒意。
&esp;&esp;江迟迟眼眶瞬间红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她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esp;&esp;她扑上去掰燕无歇的手,帽子落在地上,露出一双通红又执拗的眼睛。
&esp;&esp;“让我进去!”她哑着声音吼道,泪珠瞬间滚落下来。
&esp;&esp;燕无歇沉沉看着她,两人无声对峙了数十秒。
&esp;&esp;他闭了闭眼,妥协地松开手,转身露出屋内的景象。
&esp;&esp;头发夹杂着银丝的女人瘫软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esp;&esp;桌面上放着许多这样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不同年纪的苏烬。
&esp;&esp;江迟迟一步步走过去,僵硬的手按在女人的颈侧。
&esp;&esp;尚有余温,但已经没有了任何起伏。
&esp;&esp;女人手中的照片因无力滑落,掉在江迟迟脚边,她恍惚弯腰拾起。
&esp;&esp;照片上的苏烬站在江北大学门口,阳光正好,尚余一丝稚气的少年意气风发。
&esp;&esp;一行血字落在照片上——
&esp;&esp;“江灵师,我们来日方长。”
&esp;&esp;这行字宛如无法摆脱的诅咒,不断浮现在江迟迟眼前,心口传来剧痛,她下意识张口。
&esp;&esp;一口血猛地涌出,江迟迟往后仰去。
&esp;&esp;身后掠过一阵风,燕无歇瞬间将她接住。
&esp;&esp;照片在手里被攥到变形,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江迟迟咽下口中的腥甜,一字一句说:“他是故意的。”
&esp;&esp;她抬手狠狠抹去唇边的血迹,眼中满是滔天恨意。
&esp;&esp;“江迟迟在此立誓,必亲手诛杀玄鬼,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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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苏烬追悼会那日,西洲市下了第一场雪。
&esp;&esp;他没有葬入灵师公墓,而是和母亲葬在了一起。
&esp;&esp;追悼会结束后,江松清把江迟迟、虞念慈和游宋叫到了办公室。
&esp;&esp;推门进去后,茶香扑面而来,还有暖融融的风。
&esp;&esp;江千雪坐在待客沙发,正捧着一杯茶。
&esp;&esp;“坐,喝杯茶暖暖。”江松清生得清癯,一双眼狭长锐利,面容一如既往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