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可以。”霍普的眼珠完全被菌丝覆盖,但她仍在说话:“我这么胆小的人都做得到。当初,我也是用这把刀杀了我的母亲。”
&esp;&esp;“你得活下去。”霍普还在说话,“不然就是我杀掉你。”
&esp;&esp;霍普没有说过,她其实杀过人,也有力气杀人,她没有那么蜷缩瘦弱。用刀子捅进人身体时,其实和切海绵没什么两样,这是她妈妈告诉她的事,她做了实践,现在告诉了米娅。
&esp;&esp;因为骨蚀病,一旦发病,最先伤害的,往往是最想要保护的人。霍普深有体会。
&esp;&esp;如果可以,霍普不想被杀死,她很想活下去,哪怕活得像老鼠也要长命百岁。她很自私,她和米娅没有亲缘关系,她们只是在一塌糊涂的世界里抱团取暖的垃圾。
&esp;&esp;但是,她还不想米娅死。
&esp;&esp;霍普不再说话,递出刀子已经花光她这辈子的勇气,也消耗了她唯一的理智。她不该有理智的,没听说新感染的人还能清醒过来,这样的好运,降临在了她这个不起眼的老鼠身上。
&esp;&esp;可惜今天的好运似乎用完了,霍普扑向米娅,想要抓住她,寄生她。
&esp;&esp;她们相继撞倒了堆叠起来的垃圾,瓶瓶罐罐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刹那间,霍普用了好几个日夜堆起来的东西,崩塌了。
&esp;&esp;一根根水管,一个个铁罐坠落下来,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不断向外滚动。
&esp;&esp;随之往四个角落奔散逃窜的,是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的老鼠。
&esp;&esp;它们竟然在缝隙里繁衍成群,此时穿梭在倾倒的垃圾里,挤进了墙角的裂缝。
&esp;&esp;……
&esp;&esp;罗拉正低头划着清单,她正在帮拾荒者团队筹备生存必需品,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细小的黑影从旁边的碎石堆里飞蹿而出。
&esp;&esp;罗拉敏捷地躲开,发现是一只老鼠。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细小的老鼠蹿出来,沿着马路四处扩散。
&esp;&esp;“啊!”身后兰鸣突然大叫了一声,随即一阵急促的吱吱声响充斥着耳膜。
&esp;&esp;罗拉和一头紫毛的莱特西同时回过头:“怎么了?”
&esp;&esp;兰鸣弯着腰,捂了下脚踝,此时正准备站起身:“没事,踩到了老鼠的尾巴。”
&esp;&esp;这些老鼠太密集,除了罗拉,其她拾荒者很难避开,被踩到尾巴的老鼠立刻挣扎着转身,四肢并用钻进了另一栋旧楼。
&esp;&esp;“站远一点,你们去二楼。”罗拉让兰鸣先带着拾荒者避险,猫一样的眼睛很快瞄准了坍塌的房屋脊梁。那里有一块掀开的木板,老鼠就是从那儿钻出来的。
&esp;&esp;罗拉没有心情管闲事,但这些老鼠明显不太对,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恐怕是有不受控的事情发生了。
&esp;&esp;罗拉还在思量,人已经踩着碎石三两步靠近了木板,发现了地下室的入口。
&esp;&esp;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esp;&esp;莱特西把身体探出窗外,她亲眼看到罗拉逆着鼠群,消失在了碎石堆里。一分钟后,罗拉又独自钻了出来。
&esp;&esp;“发生什么了?”莱特西大喊。
&esp;&esp;“有感染者,赶紧离开这里。”
&esp;&esp;“感染者?还活着吗?”
&esp;&esp;“没有。”罗拉望着那些远去的老鼠,“死了。两具尸体。”
&esp;&esp;倒塌的废弃品铺满了整个地下室,紧紧拽着的两具尸体淹没在瓶瓶罐罐当中。
&esp;&esp;罗拉不太明白,其中一具明显还没有被感染,手里也有刀子,为什么没能离开地下室?反而用那把生锈的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esp;&esp;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是那名不知名的年轻人已经近距离接触过感染者,害怕自己把菌丝扩散出去。
&esp;&esp;罗拉很快又摇了摇头,这是第九要塞的人会做的事。第一要塞这片土地,人人都想活,人性早就被抛之脑后。
&esp;&esp;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哪里会存在什么善意的光辉?
&esp;&esp;罗拉集合了众人:“刚刚有没人受伤?”
&esp;&esp;“没有。”莱特西回头望了一眼拾荒团队的六人,“应该没有吧?”
&esp;&esp;兰鸣走到前面来主持大局:“没有。”她肯定地回答,声音很低。
&esp;&esp;“那就好,那些老鼠从感染者的住所里跑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寄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罗拉按下通讯器,很快将情况同步给了骨衔青,如果这些老鼠扩散开来,下城区这种管理混乱的地方很容易失控。
&esp;&esp;得知状况的骨衔青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告知罗拉:“听兰鸣的,今晚我亲自送她们出要塞。”
&esp;&esp;兰鸣一直坚持要离开要塞,这名精明老道的中年人,从出现第一例新型感染者时,就对局势不看好,坚持要带着拾荒者先一步逃出去。
&esp;&esp;当初骨衔青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罗拉也就懒得阻拦。
&esp;&esp;现在,骨衔青竟然决定要亲自出马。
&esp;&esp;“今晚?这么突然?”罗拉问。
&esp;&esp;“就今晚,这些人不走,早晚有一些得死在这里。”
&esp;&esp;夜幕很快降临,直到天完全变黑,安鹤才找到独处的机会联系上骨衔青。
&esp;&esp;“你要离开?你去哪儿?”安鹤的语气有不加掩饰的急促。
&esp;&esp;“这么关心我?”骨衔青气定神闲地说着不着调的话,实际上正带着六七个人靠近壳膜边界。
&esp;&esp;“你就当我关心你吧。”安鹤说,“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esp;&esp;贴近耳朵说话完全是另一种感受,连开头结尾的气音都听得分明,像是贴着耳廓呵气。
&esp;&esp;骨衔青适应了一下,才回答:“我得做我的事。详细的我就不说了。你做决定时,也没告诉我,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清楚呢。”
&esp;&esp;“你是指我吞噬神血的事?”
&esp;&esp;“难道你还背着我做了更多的事?”骨衔青鼻腔哼了一声,“行了,别问了,我只是好心通知你我走了。你现在只需要当好英灵军,等我需要你出马时,会联系你的。现在没你的事。”
&esp;&esp;“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骨衔青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安鹤十分不快,在那头气得呼吸声都能听得见,“闻野忘的事……”
&esp;&esp;骨衔青听见闻野忘的名字就开始笑,她说:“哎呀,安鹤,我们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