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因而，即便宋辞晚在从前的某一世中，或许曾经也修至过合道，修为高深亦是纵观古今，但是，最开始觉醒宿慧时的宋辞晚却对此一无所知。

&esp;&esp;她刚开始甚至还当自己是穿越异世呢……

&esp;&esp;这，对于曾经的宋昭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彻底的死亡？

&esp;&esp;于是，那个永恒的话题便又被提了上来：同一个灵魂，不同的记忆，那到底算是同一个生灵吗？

&esp;&esp;——失去了记忆，又是否等同于死亡？

&esp;&esp;如果失去记忆算是死亡，那么又要怎样才能算是不死？

&esp;&esp;像白莲老母那样的，只要存在于世人记忆中，或许在某一刻又能复生……这样算是不死吗？

&esp;&esp;宋辞晚已经合道了，她所合之道，既是唯我独尊之道，实际上又是万千大道——

&esp;&esp;意思是，万千大道之中，唯我道独尊。

&esp;&esp;说白了也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esp;&esp;所有的道，她都要领悟，都要合道！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最强合道。

&esp;&esp;这所有的“道”中，自然也包含了生死之道。

&esp;&esp;照理说，生生死死的问题，她应该已经极为透彻了才是。

&esp;&esp;但此刻随着商羊妖圣这般一问，沉吟半晌的宋辞晚才又恍惚发现，其实自己还是不够透彻。

&esp;&esp;她倒也不强求，只按照目前的理解，说道：“自我意识长存，即为生，自我意识湮灭，即是死。此意识之生死，超脱肉身之生死。商羊妖圣以为如何？”

&esp;&esp;商羊妖圣闻听此言，双目微微一抬，虚弱的眼中竟是露出了明亮的笑意。

&esp;&esp;这只颓靡的巨鸟再次一叹，又笑说：“宋盟主所言，竟极合吾道。宋盟主可知，吾非天生神鸟，却是华夏先民以意念召唤结合神术制造而成。吾非实质生灵，可以生也为死，死也为生。”

&esp;&esp;宋辞晚知道！

&esp;&esp;但是，商羊妖圣旧事重提，它言语中每一个字的深意，却仍然震撼人心。

&esp;&esp;商羊妖圣又道：“无数年，不知多少次复生，吾也累了。与其再活一世，不如归去。心愿已了，大敌已灭，一身轻松，岂不美哉？”

&esp;&esp;宋辞晚没有答话，她身后，有数道大妖的声音带着惊慌响起：“商圣！”

&esp;&esp;“老祖宗！”

&esp;&esp;“不可如此！”

&esp;&esp;……

&esp;&esp;商羊妖圣却将双翅轻轻拢起，身躯斜躺，靠在九转天丝劫织成的大网上，宛若是靠在它臆想中的那只母鸟怀中。

&esp;&esp;阖上双目，轻轻歌唱：“浩浩寰宇兮，万物皆一府。草木与神鸟，又复有何异？天地若生风，吾亦在风中……”

&esp;&esp;第834章 愿做虚空万古尘

&esp;&esp;“浩浩寰宇兮，万物皆一府。草木与神鸟，又复有何异？天地若生风，吾亦在风中……”

&esp;&esp;旷远的深空中，神鸟的歌声回荡悠远。

&esp;&esp;亦仿佛是乘着万古的波涛，在无尽长河中顺流而下，去向了未知名的远方。

&esp;&esp;虚幻的大网上，商羊妖身以双翅拢住自身，终究拒绝了所有救治。

&esp;&esp;它的歌声初时清淡而隐含着细微的忧伤，后来逐渐洒脱豁达，再到最后，不但是清灵明澈，毫无挂碍，甚至还带着些许微妙的喜悦。

&esp;&esp;——

&esp;&esp;这浩渺的天地啊，若有清风一缕，何不带我去向曾经？

&esp;&esp;那时候，人山人海；

&esp;&esp;那时候，红尘滚滚；

&esp;&esp;那时候，我却非我……

&esp;&esp;我是什么？

&esp;&esp;我是万千生民臆想中救世的神鸟，为生民而生，为生民而存。

&esp;&esp;但是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也想做我自己。

&esp;&esp;做天上的一缕风，做山间的一棵草，做河边的一粒沙，做虚空的万古尘……

&esp;&esp;商羊妖圣彻底阖上了双目，没有为妖族或人族再留下半句遗言。它什么也不交代，也不在意那一道道呼唤“老祖”的声音。它就这样去了，妖力尽失，精气全丧，神魂俱毁，彻底死亡。

&esp;&esp;它死去了，却又好像真正成为了它自己。

&esp;&esp;不再是妖族的古圣老祖，也不再是华夏遗民的救世神鸟，更不是此刻的商羊妖圣。

&esp;&esp;它是谁？

&esp;&esp;……

&esp;&esp;浩瀚虚空，忽而陡生一缕清风。

&esp;&esp;清风所过之处，九转天丝劫所织成的大网之上，商羊妖圣的身躯便仿佛是一段虚幻的光影般，就此随风散去。

&esp;&esp;连些许烟灰都不见存留，真真正正地消散于天地，再无半点踪迹。

&esp;&esp;宋辞晚就在旁边，天地秤在她身侧悬浮，可即便是如此，竟也未曾吸取到商羊妖圣留存的丝缕气息。

&esp;&esp;可见这鸟儿，是真正的自由自在，化天地而去了。

&esp;&esp;现场，寂静无声。

&esp;&esp;宋辞晚也静默良久，商羊妖圣又令她看到了另一种生与死的态度。她有所感，有所思，心中似乎波涛微漾，又仿佛暗礁入水……到最后，所有波澜俱都化作深海潜流，唯有一声轻叹。

&esp;&esp;宋辞晚将手拂过了面前悬浮的九转天丝劫，将这件灵宝收回了自己的沧海洞天中。

&esp;&esp;接着，她没有言语，却是将自己的另一件灵宝厌朱龟甲当空一抛。

&esp;&esp;龟甲在众生灵头顶化作一片巨大的半透明穹庐，这穹庐笼罩战场，神秘的气息悄然流转，直叫在场生灵忽而又个个变了神色。

&esp;&esp;人族众人是有些怔然，不知宋盟主这是何意。

&esp;&esp;妖族与其它异族却是忽而生出不安，毕竟不是同族，在虫害出现之前，人妖两族之间还有着积年仇怨难以化解。如今外敌已去，人族有宋盟主这位顶尖合道存在，而妖族却是层层势弱。万一，这位宋盟主忽然在此刻起了心思，要对妖族出手，在场群妖，谁又能抵得住她一击？

&esp;&esp;众妖踌躇，有些想动，又有些不敢动。

&esp;&esp;眼看气氛逐渐古怪，沉默许久的宋辞晚终于说话了。她抬手掐指，道：“此战场中，若有亡者真灵尚存，我可唤其真灵，救其性命，助其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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