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阳光透过茜纱窗,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楚瑶端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案前,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贵女名册》,旁边还散落着几卷精心绘制的仕女图。她纤细的指尖正点在一个名字上,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吏部尚书李崇之女,李静姝”她低声念着,指尖划过旁边的小注,“年十六,工书画,通音律,性情温婉嗯,家世清贵,性情也合适”她提笔,在名册旁轻轻画了个圈。随即又翻开另一卷画像,画中女子明眸皓齿,端庄秀丽。“户部侍郎之妹,王婉如年十七,知书达理,尤擅理家”她沉吟片刻,又画了个圈。
殿门无声地开合,青黛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走了进来,脚步轻缓。“殿下,歇会儿吧,喝口茶润润喉。”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角,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小山的名册和画像,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楚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稍稍缓解了心头的烦闷。“青黛,你说阿笙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放下茶盏,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窗外,“温婉的?活泼的?还是才情出众的?”
青黛垂首,双手在身前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声音恭敬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陛下龙心难测,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奴婢斗胆陛下对您那般那般在意,若是若是知道您您在为他挑选”她没敢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楚瑶自然听懂了青黛的未尽之言,唇角却只是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内心深处,始终将楚笙那份强烈的占有欲和依恋,解读为一种孩童对姐姐的扭曲的、过度的依赖。他从小失去母亲,是她教导他成长,这份依赖早已深入骨髓。在她眼中,楚笙甚至可能连真正的男女之情都还不懂,他那些炽热的眼神、过分的亲昵,不过是孩童对唯一依靠的独占欲罢了。
她相信,只要有了温婉可人的妃嫔,有了真正的男女情爱,楚笙自然会明白什么是正常的夫妻关系,那份过度的依赖自然会慢慢消散。他会像所有正常的帝王一样,宠爱妃嫔,开枝散叶,而她这个姐姐,终将退回到一个安全的、纯粹的姐姐位置上。
她深吸一口气,驱散心头那丝因青黛话语而起的莫名不安:“放心吧青黛。选秀之后,等他有了心仪的妃嫔,尝到了男女之情的滋味,自然就会明白也会慢慢放下那份孩子气的依赖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话音未落,殿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午后时分,阳光正好。楚笙在御书房处理完最后一份加急奏报,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案头,“甲字工程”最新的营造进度图让他精神一振。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立刻见到她!
他屏退左右,只带着贴身太监,踏着明媚的日光,快步走向华清殿。他甚至想象着等这座宫殿落成那日,他牵着她的手踏入其中时,她脸上会是怎样惊喜的表情。或许那时她已经接受了他,他就能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阿姐,你看,这是我们的家”
然而,当他走到华清殿外,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的景象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殿内,楚瑶正专注地伏在案前,手中执笔,在一本摊开的厚册上勾画着什么。而她面前,赫然是几卷展开的——贵女画像!阳光洒在那些精心描绘的、年轻娇美的脸庞上,刺得楚笙眼睛生疼。
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被背叛的剧痛和毁灭性的恐慌,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期待、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蓝图,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残酷的画面撕得粉碎。
“砰——!”
殿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楚笙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挟裹着凛冽的寒风闯入殿内,周身散发的戾气让殿内温度骤降。
“阿姐——!”一声嘶哑的、带着毁天灭地狂怒和深入骨髓痛楚的咆哮,响彻大殿。
楚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怒吼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名册上,溅开一团墨迹。她惊惶抬头,正对上楚笙那双猩红如血、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眸。
“你你在干什么?!”楚笙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那堆画像和名册,仿佛要将它们焚烧殆尽,他猛地抬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扫向紫檀木案!
“哗啦——!!!”
名册、画像、笔墨纸砚如同遭遇飓风般被狠狠扫落在地,纸张漫天飞舞,墨汁四溅,精美的仕女图瞬间被污损践踏,一片狼藉。
“阿笙!你疯了?!”楚瑶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看着自己多日的心血毁于一旦,又惊又怒。
“阿姐——!”他声音嘶哑,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朕推给别的女人?!你就这么厌恶朕?!厌恶到要用这种方式摆脱朕?!”
手腕被楚笙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住,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啊!放手!你弄疼我了!”
“疼?!”楚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但那紧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却在她痛呼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丝力道。他猩红的眼眸不受控制地扫过她纤细的手腕——那里果然已经泛起一圈刺目的红痕,一股尖锐的心疼猛地刺穿了他沸腾的怒火。他几乎要本能地松开手,甚至想替她揉一揉那碍眼的红痕
然而,下一秒,那被背叛的剧痛、被推开的恐慌、以及眼前那堆刺目的画像,如同更猛烈的岩浆,瞬间吞噬了那丝心疼。他眼中一片冰寒刺骨的绝望,“阿姐你告诉我看着朕抱着别的女人,宠幸别的女人你心里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逼近她,灼热的气息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喷在她脸上,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疯狂和一丝摇摇欲坠的脆弱。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压下那不合时宜的心软。
楚瑶被他眼中的疯狂和绝望吓到,手腕的剧痛让她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后退:“阿笙你你冷静点!我们是姐弟!我”
“姐弟?!”楚笙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去他妈的姐弟!”
他眼中瞬间涌上水光,声音哽咽,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阿姐你看清楚!朕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哄着睡觉的孩子了!朕是个男人!一个爱慕你、渴望你、想独占你、想让你成为朕的女人、朕的皇后的男人!”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他猩红的眼眶滑落,砸在楚瑶被他死死攥住的手背上,灼热得仿佛能烫伤她的皮肤。
他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破碎而绝望:
“阿姐求求你别推开我别把我推给别人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就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能给你幸福比任何男人都”
楚瑶彻底僵住了。
手腕上的剧痛,手背上滚烫的泪痕,眼前男人痛苦绝望的嘶吼和卑微的哀求如同冰与火的狂潮,狠狠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伦理纲常、所有的“为你好”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笙。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心思深沉的帝王,也不是那个会撒娇耍赖的弟弟。而是一个被爱欲和绝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男人。一个如此清醒、如此痛苦地剖白心迹、如此卑微地祈求她回应的男人。他眼中的泪水不是伪装,那是一种男人爱而不得、恐惧失去的极致痛苦,那句“爱慕你、渴望你”更是如同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