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阿花最后累得一头睡倒，醒时红日高升，窗外彩霞漫天，童儿笑闹声不绝。
&esp;&esp;这些都是养在陵山上的小弟子，阿花从前上山仓促，不曾见得仔细。如今大的识字了，小的才刚会走，小嫣站在在他们中间，俨然是个稳重成熟的大姐模样。阿花每天牵着十来号小豆丁满山乱跑，十分快活。
&esp;&esp;“姐姐！姐姐！阿花姐姐！”小嫣费力扒窗台，脆生生叫她，“快来编花环！”
&esp;&esp;说起来，这一手功夫还是晏府中巧手婢女教给她，她转而拿来哄孩子们玩耍。有采各色花枝编做花环的、也有折下柳条捆扎成提篮的；揪几根长草叶，三两下折作蝈蝈蛐蛐叫知了，都不是难事。孩子们玩得热火朝天，将这些顽器分送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其中尤以秦知月与林寂得着的最多。
&esp;&esp;她闹闹哄哄和孩子们玩了大半日，眼见日落西山，便领着小弟子们回房，亲自打水洗澡束发，一个个收拾干净整洁，领着他们来见林寂。
&esp;&esp;林寂才下晚课，正在房中静坐。远远听见一群凌乱足音，踢踢踏踏地上楼，再就是门扉吱扭——
&esp;&esp;只待她蹑手蹑脚，一头扑来。
&esp;&esp;“哈！”阿花得意扬扬，“吓一跳！”
&esp;&esp;林寂忍俊不禁，少不得从着她的稚嫩把戏：“不知圣姑临世，在下胆战身摇，几不能语。”
&esp;&esp;小弟子们有样学样，争先恐后地往他膝上爬。林寂挨个揉揉他们的脸蛋，又问过功课，才松手让他们回去。
&esp;&esp;“今天去哪儿了，跑得满头是汗。”他摸着阿花的发辫，顺手摘出草叶，“又教他们爬树？”
&esp;&esp;“没爬树。”阿花一把软骨头赖在他怀里，动都不动一下，“我足足想了七八天，有个事要同你商量。”
&esp;&esp;她说：“我要上昆仑山。”
&esp;&esp;林寂自然不同意，昆仑乃是神山，非修为深厚之大成者不可入，阿花不死也要扒一层皮。况且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昆仑火种，不过一双眼睛，废了便废了。只要阿花安稳一日，他便安心一日。
&esp;&esp;“为什么？”阿花全然不理解，嗓门一声高过一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若不愿，我就自己偷偷去！再不济，我索性把药力全逼出来，包你明天就好！”
&esp;&esp;林寂被她吼得怔了一下，张开手想抱她，却被她扭着身子躲过。
&esp;&esp;“我一定要上昆仑山。”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不然我就在这里，把炎火丹药力逼出来。二选一，你选一个。”
&esp;&esp;她的急脾气换来林寂长长的叹息。“我什么都不选。”他倾身探她的手，“炎火丹炼不炼得成，我不在乎。”
&esp;&esp;阿花哭丧着脸，急得直跺脚：“怎么能不在乎呢！我们明明说好的……”
&esp;&esp;“权当我背信弃义，毁约在先。”林寂终于摸到一片衣袖，顺势将她拥进怀里，“我只想你平安无事。”
&esp;&esp;阿花把玩发梢的手顿了一顿，半晌没有说话。
&esp;&esp;“还有件事，不知怎么和你们讲。”过了许久，阿花舔舔嘴唇，勉强笑道，“我听见兰濯脚步声了，万一他一会儿要揍我，你可得拦住他，知不知道？”
&esp;&esp;“我倒要听听——”
&esp;&esp;话音才落，门口闪出兰濯素银衣袍一角，“有什么，是值得我揍你的。”
&esp;&esp;当时阿花身处魔域，天然压制修为，加之日夜心绪难宁，看不穿化身幻象，亦记不起细枝末节。幸有龙女两杯茶点化，方从头忆起前尘往事。
&esp;&esp;他们原是见过面的，在梦里，在许久许久之前。
&esp;&esp;她在下陵山的半路上救下他，带回翻斗山悉心养护——她出得水潭便看穿了，黑雾才是他真身本相。她当时救下的，无非是个被夺舍的死兔子一只。后来他因故离开，只在云雾昭昭的梦里，向她道过一声别。那句“救命恩人”，唤的是她，而非自己。
&esp;&esp;他身上有她赠的虎牙，即便逃去天涯海角，他亦有办法找到。或早或晚，只是时间问题。
&esp;&esp;兰濯一如既往镇定：“既是你的，给出去，自然拿得回来。”
&esp;&esp;这恰恰是阿花最担忧的。“我在他身上没找到……”她耷拉着脑袋，“依他的疯劲儿，咬碎吞下肚都有可能。”
&esp;&esp;兰濯无言，她不安地磨蹭膝盖：“当初我救下他的命，此事自我而起，该由我负责。我一定会杀了他。”
&esp;&esp;“你可曾后悔？”白狐目光灼灼。
&esp;&esp;阿花摇头：“他罪恶滔天，自有他的孽障。我救人，从不后悔。”
&esp;&esp;兰濯欣慰地笑起来，赞赏地摸摸她的头：“不犹豫不后悔，这才是好姑娘。”
&esp;&esp;老虎重诺，说一不二。炼制炎火丹暂且搁置，阿花另有大事要办。再拖下去，就等不及了。
&esp;&esp;兰濯天不亮被她摇醒，灯下白晃晃半幅身子在眼前晃啊晃，昨夜强压的火气险些窜到头顶。
&esp;&esp;“穿衣服。”他哑着嗓子，闭上眼睛不看她。
&esp;&esp;她之前随手丢在他房中不少衣物，兰濯一件一件洗净收好，这会子刚好换上。阿花性急，不要他梳辫子，风风火火挽起满头长发。
&esp;&esp;“我们趁天亮之前下山。”
&esp;&esp;兰濯很是讶异，眼里含着一泓润泽的笑：“这么着急，难不成同我私奔？”
&esp;&esp;阿花歪着头，说大差不差：“我们去蜀中，削了他们的山头儿，给你兄弟报仇。”
&esp;&esp;难得听她语气轻俏，仿若多年以血铸就的恩仇，片刻就能消弭无踪。兰濯深知她绝非浮躁乖戾的脾性，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今日成竹在胸，想必已经做足万全准备，也就任由她一路拉拉扯扯。
&esp;&esp;他二人方下得山来，路中间不偏不倚横着一位白衣瘟神。阿花欢欢喜喜挥手叫道：“收拾好了，我们就上路吧！”
&esp;&esp;兰濯面色不善，低声质问：“你离了瞎子活不成么？我自家报仇，不要他仙门人横插一脚！”
&esp;&esp;阿花早料到会如此，双手一勾他的脖颈，悉心安抚道：“我先前仔细想过，倘若大刀阔斧杀过去，难免打草惊蛇。俗话说得好哇，多个夫君多条路，少个对头少堵墙。届时我们隐蔽身形，掐准时机一招制敌，岂不比直闯大门来得好。”
&esp;&esp;兰濯冷笑一声：“多个夫君多条路，你这俗话真是能屈能伸。”
&esp;&esp;阿花抱着他用力亲了几口，总算消去些许戾气。
&esp;&esp;三人鸡飞狗跳地赶路，抢在天黑之前排队入城。老虎鼻子灵敏，百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