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容孙儿直说……”朱高煦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
“眼下在市面上流通的宝钞数量应该还有四千万左右,而国朝人口如今不过六千余五十四万,折一千二百万户。”
“也就是说,朝廷发下去的宝钞,基本每户百姓都持有最少三锭。”
“若是以国朝税收推断,去岁国朝从民间收上来的粮食金银及布匹草束应当折色为两千万贯,若是反推三十税一,三十倍后也不过六万万贯。
“如果把这四千万贯宝钞算上,那市面上就是突然增加了接近八分的钱。”
“近年来,国朝的人口虽有增长,但增长的速度并没有宝钞发行的速度快。”
“加上朝廷对于回收宝钞并不重视,地方官员在征税也以实物为主,宝钞不能得到朝廷的承认,那自然也就得不到百姓的承认,百姓既然不承认,又如何接受它呢?”说到此处,朱高煦深吸一口气:“但讲造之之法,不讲行之之法,官无本钱,民何以信?”
朱高煦的一番话,让朱允炆和朱元璋都沉思了起来。
只是不等朱允炆想通,朱元璋便反问朱高煦:“依你的话说,只要朝廷回收宝钞,就可以让江南之民接受宝钞?”
“不仅如此……”朱高煦摇摇头:
“若是仅仅如此简单那倒好了,眼下需要回收,但不能直接回收,而是应该将宝钞在交税中的比例提升。”
“如去年,户部的夏税钱钞回收不足四万锭,秋税钱钞回收不过六千锭,地方回收仅四百零七万锭。”
“这个比例较之去年发行的一千五百万锭相比过少了。”
“想要让宝钞稳定下来,就必须开放地方上的宝钞交税。”
“北方、西南受北虏之害银钱不足,尚可以使用宝钞,但江南之地银钱甚足,甚至充足到以贸易将银钱流向海外,因此必须开钞税法,对当地收以宝钞作税。”
“不仅如此,钞当与钱绑定,而非又与钱绑、又与粮食绑。”
说到这里,朱高煦都不免对朱元璋露出一点抱怨:“朝廷的想法是好的,规定宝钞可以兑米来保证地方百姓最少能有粮食吃。”
“但这样的规矩,只会让宝钞的价值不明。”
“如眼下南京城内一贯钞仅值二三百文,而米一石也三百文,但朝廷规定的却是钞值一千文。”
“如今最好的就是坚持将钞定为一贯钱,并准许江南之地的百姓可以用宝钞来交税。”
“……”听着朱高煦的话,朱元璋只是略微皱眉,但朱允炆却坐不住了,转头对朱元璋作揖:
“皇爷爷,若是放开江南之地的宝钞来交税,那以去岁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等一京三省的田赋来看,国朝明岁田赋不会超过一千六百万石。”
“况且,眼下地方钱荒,本就应该印刷宝钞。”
“如高煦之前所说,只要百姓口数能跟上,那就能让宝钞价值渐渐回升,既然如此,那不如不管,等十几年后百姓数量变多,宝钞自然会被百姓所接受。”
朱允炆的话说出了朱元璋担心的一点,尽管明初财政宽裕,但开放江南一京三省宝钞抵税这件事情,他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
如今大明近二分之一人口在这一京三省,近四分之一的田地也在这一京三省。
若是彻底放开,虽然以朱高煦的话来分析,顶多两年就能让宝钞恢复正常,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对于大明朝可是灾难性的问题。
况且,不继续印刷宝钞,那朝廷的岁入也会降低数百万,这样的决定朱元璋必须得问过户部才行。
不过……朱元璋忽的抬头看向了朱高煦,四目相对间,仿佛要把朱高煦看穿。
面对这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朱高煦本能的挺起了胸膛,但朱元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所有的想法都卡壳了。
“你此前给宜良千户之子王瑄画了一份云南金银铜矿图,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不告诉你大哥和太孙?”
今日为九一八事变九十二周年,勿忘国耻
东窗事发
“你此前给宜良千户之子王瑄画了一份云南金银铜矿图,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不告诉你大哥和太孙?”武英殿内,当朱元璋说出这一句话,不仅仅是朱高煦被惊吓到,便是旁边的朱允炆也瞪大了眼睛,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朱高煦。
刹那间,朱高煦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想到了王瑄是老朱的探子,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
王瑄没有资格充当一个探子,因为他的份量不够,而且在大教场时是自己最先去帮的王瑄杨展,随后二人才接近自己。
初入大教场的自己,根本没有被老朱提前安排人监视的资格。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王瑄是探子,但自己也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只因他早就做好了这准备。
“怎么?在想怎么骗我?”此刻朱元璋的声音对于朱高煦来说异常恐怖,但他没有被吓到,反而相当冷静。
他脑中思绪万千,但所有的思绪都在他看到朱允炆后彻底消散,他心中有了主意,当即抬手作揖:
“回爷爷的话,那金银矿图是孙儿根据《管子·地数篇》、《本草衍义》等书,结合王瑄口中云南地势所绘画的。”
“因为只是孙儿的推断,所以孙儿并未告诉大兄和太孙。”
“将那地图交给王瑄,也是希望王瑄在大教场考校结束回云南后为孙儿探查。”
“这些地方有没有矿,孙儿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若是有矿的话,孙儿则是觉得那王瑄是孙儿的朋友,可以通过那份矿图谋求一个富贵罢了。”
“孙儿也交代过,若是矿图所绘的地方真的有矿,那他可献图与朝廷,以此来谋取一份富贵。”
虽然事情一开始朱高煦被老朱的话吓到了,但眼下的他却气定神闲的回应,这样的镇定倒是让老朱颇为欣赏。
“你确定是这样说的?我听到的可不一样。”
朱元璋开口反问朱高煦,但朱高煦却一口咬定:“孙儿就是这样说的。”
朱高煦在赌,他赌王瑄没有出卖自己。
“嗯……”朱元璋沉吟片刻,紧随其后靠在椅子上开口:
“那王瑄我派人看过,人也算本分老实,跟了你之后也长了几分能耐,如果他能通过明年的考校,可以去大理、永昌担任一个千户官。”
“如果他通过不了,那我也不吝啬,给他个九品的虚衔,不至于日后落魄。”
“谢爷爷!”朱高煦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
“此外,你说那云南金银铜矿的地图是你学习《管子》、《本草衍义》,结合地势才绘出的矿图,那你确定这些地方会有矿?”
相比较王瑄和朱高煦的事情,朱元璋更在意云南金银铜矿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孙儿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结合王瑄与我所说的云南地形,便猜测这些地方极有可能有矿脉。”朱高煦胡诌回答。
“荒谬!”听到朱高煦的回答,朱元璋有几分失落,但朱允炆见状却笑着开口道:
“爷爷,高煦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民间山工之中确实传着有‘看山点矿’的本事。”
“民间山工都能学得如此本事,高煦如此聪慧,本事稍大些倒也不奇怪。”
“不如让人给他一幅江南的地图,让高煦将有矿脉的地方都圈给爷爷看,若是能找到,也不失一美事。”
朱允炆主动为朱高煦说话,这是朱高煦自己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