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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1 / 1)

&esp;&esp;“失眠?”辛辰问。

&esp;&esp;易磐盯着虚空的某处,低声说道:“我在想以后的事。”

&esp;&esp;辛辰顺口问道:“以后的什么事啊?”

&esp;&esp;易磐语气平淡地说出三个字:“上大学。”

&esp;&esp;辛辰顿时来了精神,三连问:“你怎么了?受刺激了?想通了?”

&esp;&esp;“只是觉得,掉水里被鬼扯住了不往上蹬挺傻逼的。”易磐说。

&esp;&esp;他这比喻还挺形象。

&esp;&esp;辛辰嘎嘎笑了两声,说:“怕什么,这两年你爸都不怎么敢打你了。就他那天天在牌桌上醉生梦死的劲儿,等我们成了年,他估计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

&esp;&esp;“就算那样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易磐说,“到时再看吧,人还能被坎绊死么。”

&esp;&esp;辛辰皱眉想了会儿,提议道:“实在不行,就让我爸出面。你爸欺软怕硬,不敢惹他。”

&esp;&esp;易振华这人,辛辰和易磐从小一块长大,很知道这叔的德性。

&esp;&esp;易磐很小的时候,他妈就死了,等他念完小学,易振华就让他辍学待家里,整天干点跑腿的活。他们本地的特色产业是苗木,易磐以前还被他爸送去乡下的苗木基地干农活。

&esp;&esp;差遣起童工来半点不心虚。

&esp;&esp;还是辛辰他爸看不下去了,跟社区反映了情况,工作人员上门轮番劝说,易振华才让易磐继续上学。

&esp;&esp;后来易磐考上高中,易振华听要交学费,就不让易磐去读。但易磐从初二起就跟着辛辰他爸学手机维修,攒了些钱,自己把学费交了。

&esp;&esp;只是从那以后,易振华就经常上门来要钱,说易磐年纪小,老板该把工资交给家长。

&esp;&esp;被辛辰他爸怼了好几回。

&esp;&esp;但架不住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易振华每次都能凭着高亢嘹亮的大嗓门,把左邻右舍都吆喝来看热闹。

&esp;&esp;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辛辰就听易振华骂过易磐好几回,无非是:“别以为你翅膀硬了,有人撑腰,就忘了谁是你老子!”

&esp;&esp;“我是老子你是儿子,你妈死了,我们父子俩这辈子就绑一块儿了!你赚的钱就该归我!等我老了,你也得给我养老送终!就算社区来人,就算去公安局,政府也得认这个理!”……

&esp;&esp;不知道易磐什么感受,但辛辰听了挺窒息的。

&esp;&esp;这辈子就和那么个老东西绑在一块,大好青春被一艘沉船拖着,谁不感到绝望?

&esp;&esp;易磐应该也起过几次一了百了的念头。

&esp;&esp;所以他后来说不想读书了,辛辰也挺理解的。

&esp;&esp;但辛辰一直劝他,无论如何,至少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再说。

&esp;&esp;后来又总是找机会劝,等以后高中毕业了,要不读个大学?

&esp;&esp;等上了大学,难道易振华还能追到学校去?

&esp;&esp;这……确实谁也说不准。

&esp;&esp;估计易磐也嫌麻烦,从来就没想过以后上大学的事。

&esp;&esp;黑暗中,易磐幽幽地吐了口气,说:“我小时候觉得他很可怕,可是又忍不住依赖他、服从他,毕竟……他是我爸。”

&esp;&esp;辛辰“嗨”了一声,不以为意道:“谁不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呢?我小时候还觉得我爸比秦始皇还牛掰呢。我们现在不都长大了么。”

&esp;&esp;易磐轻轻笑了一下,说:“是啊。”

&esp;&esp;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里,越往上爬,看到的天光越开阔,慢慢就会发现,曾经盖过头顶的冷水没那么恐怖,等以后爬到井口,说不准还能扔块石头进去听个响。

&esp;&esp;辛辰有些困了,下巴垫在手臂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说:“我们才十六岁,活到六十岁还有很久呢。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变成别人惹不起的人。”

&esp;&esp;易磐没出声,大约还在慢慢消化着今晚的对话。

&esp;&esp;过了一会儿,辛辰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问:“你写作文会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不出错么?”

&esp;&esp;“啊?”辛辰傻愣了会儿,慢半拍反应过来后,带着困意骂:“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聊学习?”

&esp;&esp;易磐反问:“不学习你能考上大学?靠打嘴炮?”

&esp;&esp;这逻辑,没谁了。

&esp;&esp;辛辰迟钝的脑子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服了,破罐子破摔:“不止写作文,我连简答题都能一堆错别字。怎么,你问这个是想羞辱我吗?”

&esp;&esp;“可是他写得很流畅工整。”易磐轻声说。

&esp;&esp;“谁啊?”辛辰脑子迷瞪转不过弯,“打了草稿吧。褚晶晶写作文还经常涂黑呢。”

&esp;&esp;易磐猛地坐起来。

&esp;&esp;动静太大,辛辰被吓了一跳,瞌睡都飞了,也跟着坐起来,问:“怎么了?你干什么?”

&esp;&esp;但易磐已经迅速穿上鞋打开门出去了。

&esp;&esp;家里保持着他下午离开时的原样,晚上十二点,还不是易振华他们回家的时候。

&esp;&esp;易磐没开灯,直接穿过客厅,进了房间。

&esp;&esp;他拉开书桌下的抽屉,里面分门别类收纳着汤取高中用过的文具、获奖证书、课外书籍,以及……草稿本。

&esp;&esp;作为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的好学生,汤取习惯了保持书本和试卷的整洁清爽,解题思路和步骤都写在草稿上,确定之后再誊写答案到答题框内。

&esp;&esp;几十上百张的草稿纸被收得整整齐齐,用塑料文件夹夹着。

&esp;&esp;不说成绩,光说这份细致,易磐就挺服气的。

&esp;&esp;只是此刻没工夫佩服,他把一整摞草稿纸取出,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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