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机器并不能做很多的样式，胜在速度很快，模子一扣，叮当一响便是一个布丁，上头刷酱裱花，一排排的进了烤炉。
&esp;&esp;流萤有韩正卿陪着，在工厂里走了一遍。她边走边看，时而弯下身子细瞧，时而向工人请教，很快将这机器的工作原理摸清了，随后便对着那模具出神。
&esp;&esp;“在想什么？”
&esp;&esp;“我想…这模子若是多几种，便能多做些样式，一盒装出不同的花样，岂不是更好？”
&esp;&esp;韩正卿点点头答道，“说得在理，那售价打算怎么定？”
&esp;&esp;“售价就…算一下每种的价钱，加在一起…”
&esp;&esp;流萤答得含糊，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这问题由他问出来，背后必然有她不懂的道理。
&esp;&esp;“我、我可是又说错了？”
&esp;&esp;韩正卿的目光柔和下来，几不可查地轻笑一声并没有答话。
&esp;&esp;流萤瞧着他一脸高深的样子撅起小嘴，“你就直说该怎么做嘛。”
&esp;&esp;“我以为自己想通会记得更久。”
&esp;&esp;韩正卿摆明了态度，流萤气鼓鼓地抿起嘴，她习惯了他手把手地教，眼下要她自己琢磨，一时间想不出个一二叁来，可她知道实践出真知。
&esp;&esp;“你不说，我便当做没有，就这么干一回试试。”
&esp;&esp;“也好。”
&esp;&esp;“就不怕我赔钱么？”
&esp;&esp;“赔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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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虽说得了这话，流萤也不敢真的铺开来干，毕竟怎么说都是自家银子，算在谁的头上又有什么区别。
&esp;&esp;她心里想着这事回了南京路。
&esp;&esp;铺子里，程嘉澍长衫大褂，挽着两只袖子站在柜台后面有模有样。
&esp;&esp;迎春在两个铺子之间来回忙，时不时就要说上他一句。
&esp;&esp;流萤心里有事，便由她闹，自己只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esp;&esp;胡师傅从后厨将热烘烘的点心送出来，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了一句，“丫头，有心事？”
&esp;&esp;“倒也不算。”流萤摇摇头，“我就是想不明白，先前说厂子里的点心样式有限，可今儿去瞧了，只要模子多些，便能做出不少。”
&esp;&esp;她抬手朝柜上一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厂子里都做得，可正卿没同意，却也没告诉我为什么。”
&esp;&esp;胡师傅没作声，倒是程嘉澍率先开口，“使不得使不得，都让厂子里做了，咱们铺子做什么？”
&esp;&esp;流萤眨眨眼，“厂子里的不比咱们这儿的精巧，售价也低，与铺子的点心是不相冲的。”
&esp;&esp;程嘉澍听了直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老百姓不过图个口味，缺个角掉个渣的，只要不短了斤两谁在乎，若是这么干，这铺子开不了几日就得关张。”
&esp;&esp;他担心自己的饭碗，流萤便没反驳。
&esp;&esp;胡师傅叹口气说道，“丫头，他说的有道理，你要是想搁工厂去做，铺子里我就做些别的，不重样的。”
&esp;&esp;胡师傅的提议固然是好的，可畅销的点心不过那几种，研究个新的样式哪有那么容易。
&esp;&esp;流萤还没来得及答话便来了客人，店里忙活起来，转眼便排起队。
&esp;&esp;程嘉澍在柜台后面走来走去，按照客人的要求取了点心上称，再包油纸或者装盒。
&esp;&esp;后头的人抻着脖子朝前看，程嘉澍忙得脚不沾地，流萤忽然就明白了韩正卿的用意。
&esp;&esp;点心可以做，但是分装需要人手，多雇些工人分拣不是不行，但是眼下有些冒进，他们不是桂发祥那样的老招牌，大部分人只捡一两样，几块拿油纸包了提走，装盒的并不算很多。
&esp;&esp;她心里有了计较便开心起来，也洗了手过去帮忙。
&esp;&esp;点心一包包一盒盒地卖掉，流萤的心情也越发轻快，直想早些卖完早些回家去。
&esp;&esp;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声“刘小姐”令她敛了笑容。
&esp;&esp;流萤抬起眼，便看见赵家义站在跟前。
&esp;&esp;他穿着立领的中山装，却弄个油亮的中分头，不中不洋的很是滑稽。
&esp;&esp;赵家义的身后跟着两个日本女人，流萤不大认得，却觉得其中一人头上的珠花分外眼熟。
&esp;&esp;“敢问，这是不是在隔壁订的？”
&esp;&esp;她的目光越过赵家义，径直去问那日本女人。
&esp;&esp;被流萤无视，赵家义本是不悦的，却在那日本女人垂头鞠躬的时候换了脸色，一本正经地帮忙翻译。
&esp;&esp;流萤猜得不错，这日本女人就是当初来看铺子的时候，在隔壁见过的客人。
&esp;&esp;那时金掌柜问她借了胸针去，照着样子给那日本女人做成了头饰，这会儿正插在鼓鼓囊囊的发包上。
&esp;&esp;对方听不懂她的话，却很是礼貌地连连点头，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格外诚恳，却让流萤有种过于客气的疏离感。
&esp;&esp;对于这种过分的客气，她自是没有什么想法，无论是点心铺子还是隔壁，都是自家生意，来者是客，流萤也客客气气地拿了柜上试吃的点心，给那两个日本女人都递上一份。
&esp;&esp;“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慢用。”她抢在赵家义出言之前回头去嘱咐程嘉澍，“这边你招呼好。”
&esp;&esp;程嘉澍不晓得其中的事，只点了点头。
&esp;&esp;流萤出门便拐进了隔壁书店，她可不要再给赵家义机会下自己的面子。
&esp;&esp;然而在对上书店老板目光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esp;&esp;“赵先生。”
&esp;&esp;流萤的小脸染上一层羞窘的绯红，赵先生也是一愣，而后才恢复了寻常神色。
&esp;&esp;“姑娘今日…要看哪些书？”
&esp;&esp;“我是…来付上回的书钱。”
&esp;&esp;流萤瞬间回想起来，先前帮心远借的小说还没付钱。
&esp;&esp;“那些书我弟弟很喜欢，都留下了。”
&esp;&esp;她低头就要掏钱，赵先生却出言拦道，“书钱不着急，就当做…礼物送给姑娘。”
&esp;&esp;“礼物？”
&esp;&esp;不年不节的，哪里有什么送礼物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