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
赵青松毫不犹豫的摇头, 他记得村里是没有赤脚大夫的。
“我闻见中药味。”陈老吸了吸鼻子,他老早就闻到了,还觉着挺好闻的。
“嗐, 这药味儿啊, 我们村倒是有个兽医。”赶在刘寡妇开口之前,刘宝珠忙截住话头,生怕她将秦艽治好崔五婶的事抖落出来,甚至为了阻断陈老继续追问中药味的事,直接将秦艽说成是兽医。
谁知陈老却没打住念头,“我去看看,闻着像我以前常吃的。”
陈老是什么人,从来说一不二,刘宝珠想阻拦却被他的气场震慑住, 只能讷讷的看向丈夫赵青松。
结婚半年,她也算知道赵青松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官迷。凡是对他仕途有利的事, 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会做, 反之也一样。
但她刘宝珠也不是普通女人, 她喜欢的就是这种有野心的男人!
赵青松却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认真吸着鼻子辨认:“应该就是隔壁。”
他怎么可能忘记,当初差那么一点点, 他就成了这家人的女婿。
“秦婶子在家吗?我是村头老赵家的。”
秦桂花不动。
秦艽也不想搭理,可出于医者的本能,刚才她听着那“陈老”的咳嗽声不对,说话声也十分虚弱, 像是重病之人, 这种时候甭管自己是否能帮上忙, 都不应该跟赵青松置气。
门“晃荡”一声被从里拉开,赵青松只觉眼前一亮,一个扎着黑亮麻花辫的女同志出来。
“啥事?”
赵青松摸了摸鼻子,“你们家是不是有啥草药,能不能给我一点?”
“药是有,但不能乱吃。”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但赵青松就是觉着一股火药味。倒是追出来的刘宝珠见她态度恶劣,心里松了口气,这说明来娣是真的没惦记她男人了。
要是秦艽知道她的想法,那还不得感慨一句她哄抬猪价。
“是这样的来娣,咱们家有位客人身体不好,闻见你们院里的药味,跟他常吃的气味很像,能不能给他一点?”
不像现代医学,什么病什么阶段有一个固定的治疗套路,中医讲究异病同治和同病异治,同样的病不一定用同一种方法治疗,不同的病却也能用同一种方法治疗,在见到病人之前,秦艽可不能把药随便给人吃。
正巧,陈老也扶着墙,慢慢的走到秦家院门口,“小姑娘放心,我不乱吃药,这个药我闻着确实像我经常吃的,现在想讨一点来缓解症状,可以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喘得难受,心脏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秦艽出去,近距离查看他的面色,只见一张脸黄黑得可怕,只剩一双眼睛大得铜铃一般,更关键的是,这张脸……她认识!
话说上辈子的老贺,在412厂也不是一直埋没的,他当年虽然只上到初中毕业,但他真的很有天赋,十三岁就能参加通信兵部举行的无线电快速收发报集训。
一名十三岁的初中生居然就能打败全国上千名专业的成年发报员,单刀匹马闯入部委决赛,只要集训结束就能代表国家队去捷克参加国际大赛,而且按照他的集训成绩进入国际前几名没问题,小小年纪的他绝对能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
这样的少年天才,就是一位名叫陈伯寒的物理老师带出来的。虽然后来因为跟老大哥关系交恶被这样的“国际”赛事拒之门外,但这在当时的无线通信界依然是了不起的成就,有人去找少年连生采访才知道,他的物理启蒙老师,居然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无线通信奠基专家,因为不善交际,性格孤僻而一直不被外界认识。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这位陈老师被接到某秘密单位,进行重要项目研究,他和少年连生的联系就此中断,彼此都以为对方过得很好,其实一个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下放到劳改农场,一个在战场上残了左腿,过得浑浑噩噩。
直到很多年后,青年连生因为自己表现优异被破格调到412厂后,师徒俩才再次见面。
那半年里,贺连生意气风发。
半年后,陈老师因一场意外去世,贺连生也因为自己出身问题,以及赵青松的妒忌,被单位雪藏了很多年,一直到不惑之年才重新被重用。
于私,秦艽一直觉得,这位陈老师要是早点把他调到身边,或者不那么早去世,老贺头的事业将会更加顺利。
于公,老贺头曾经感慨过无数次,当年要不是陈老意外去世,他们马上就能突破一个重大项目了,全国都能铺成无线光缆,以后的通信技术将是飞跃式的发展……
秦艽是恨赵青松的,巴不得他的任务失败,一辈子不要有立功的机会才好。
可是,作为一名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龙国人,她又希望陈老师不要死,412厂的项目能顺利开展,说不定龙国的无线电技术能大进一步……虽然上辈子作为家庭主妇的她不可能知道这个项目是啥,但412厂作为目前国内最顶尖的无线电厂,研究的都是军用项目,通信、雷达、导航等重要方面,都是能在战场上灭敌于无形的大杀器。
秦艽几乎是一秒钟就决定好——要救下陈老师。
但是,她也绝对不会帮助赵青松立功,这功给狗立都行,就是不能便宜赵青松!
她嘴上说着可以把药送给他,请他进屋看,要什么药,然后手这么状似无意的在陈老枯瘦的手腕上一搭,表面看是在搀扶他,其实是在把脉。
陈老的脉象是典型的结代脉,再加上暗沉的脸色,发绀的嘴唇,以及冰凉的四肢,很明显是寒凝心脉导致的心脏病。
这种心脏病,早在两千年前张仲景就给出一个疾病——胸痹。
秦艽想了想,家里刚好有点刚挖回来的薤白……
这不,陈老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薤白,“这个叫薤白吧?我以前吃过,应该会对症。”
秦艽说是,除了薤白,又抓了一点橘子皮和桂枝,以及一些陈老不认识的中药,煮在一起。
赵青松想要阻止,但陈老抬手拦住,他总觉得这个小女同志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就像是在看一位很敬重的长辈。
说实话,他这几年的机遇,已经没有人会这么敬重他了,除非是……连生。
而也就是在此时,秦艽忽然状似无意地跟赵青松说话:“青松哥,连生有没有说他啥时候回来?”
赵青松顿了顿,警惕地看向陈老。
秦艽一看那个眼神就知道,神他妈的好兄弟!
赵青松鸡贼着呢!他一定是知道陈老师和贺连生之间的关系,所以一直没跟陈老说自己认识老贺的话……呵,什么嫉妒心,男人之间的嫉妒更可怕!
贺连生上辈子在跟赵青松交恶之前,还一直以为人家是自己好兄弟呢,可笑的是,赵青松这鸡贼难,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兄弟情。
因为害怕小贺表现太过优异遮挡自己的光芒,他极力劝小贺去通信连,他自己则去了狙击队;因为害怕小贺来到412厂太过优异,所以故意不把陈老师在412厂的消息告诉他,在中间一面瞒着连生,一面瞒着陈老。
真是好兄弟啊。
秦艽似乎没看出他的尴尬,继续说:“我还想请青松哥帮个忙,贺连生可是你的好兄弟,我联系不上他,你应该能联系上吧?我的培训也进行一半了,想问问他啥时候回来。”
脸上适时的表现出小媳妇的娇羞和期待。
赵青松一张脸又青又白,简直不敢看陈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