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眼神微凝:“各凭本事。用不着你管了。”
很显然,萧宥临赤裸的挑衅让他有了危机感,裴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节奏不快,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这是羽翼未丰时的担忧,不是八年十年后,他还真的没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地步。晓是姜余见多了萧宥临平时温和的模样,现在不免感受到了几分她未曾见过的肃飒。
演戏好累,姜余裹着毯子腹诽,又不敢叫裴肆瞧出来她的不耐烦。
原本两人之间的氛围就算不上多和谐,加之此刻萧宥临突然的敌意,就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了。
裴肆:“我自己公司的事,我自会处理。至于爷爷那边,就不劳你费心了。”
对于自知之明这方面,他当然是有的,可他们这些人,就是要有担当风险的能力,没什么好怕的,却着实给人心底添堵。
“巧了。”萧宥临温和笑笑,从西装内袋里优雅地抽出一个薄薄的u盘,轻轻放在裴肆的办公桌上,“既然是一家人,不得帮衬一下?我这边碰巧有完整的备份。上周三下午,技术部做系统备份时,我让助理同步了一份关键资料到云端,以防万一。看来,这个‘万一’还真出现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姜余,眼神温和,笑意变淡,嫉妒到发狂。
姜余没动作,只是就着这些话若有所思。
裴肆手里的项目,因为裴松问题不断,公司当然有内鬼,但谁都能来插一脚,不惜捅到她面前来了,那就意味着事情已经不简单了。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握着姜余腕骨的手稍微用了些力。
想到那两份今早丢失的文件,此刻倒是成了他愤怒的导火索。
萧宥临不仅拿出了备份,还点出了丢失文件的具体内容,甚至提供了佐证人,这无异于当众宣告他在这个环节的疏忽或者……被蒙蔽。
这些错误实在有点太低级了,可偏就是这段时间绕的人分身乏术。
“呵,那多谢了。”裴肆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他平静地拿起桌上的u盘,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要将它捏碎。
先前那份因姜余而产生的质问,此刻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的表弟步步紧逼,似乎并不乐意他如今的处境,想要在火上浇油一把。
“萧总真是……滴水不漏。”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每个字都淬着冰。
“职责所在。”
有些东西嘛,但凡萧宥临有野心,那就一定肥水不流外人田。
萧宥临坦然接受这带着刺的称赞,姿态依旧从容,“表哥现在可以安心了?备份很完整,项目进度不会因此延误。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文件丢失的原因,恐怕还需要彻查。毕竟,涉及到如此核心的机密,任何环节的纰漏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公司的管理,看来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最后一句反问,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裴肆最在意的地方。
四面八方,几乎每个人现在都试图去裴家踩上一脚,包括现在被搂在裴肆怀里的女人。
萧宥临既然已经想到了责任转接,那他也完全可以向老爷子表示裴肆团队内部存在的漏洞,他是春笋高涨,老爷子亲自看着长大的。
谈信任吗?
裴肆似乎还真是差点意思。
钢笔沿着桌子边沿滚落,发出一声闷响。
裴肆下颌线绷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在乎这些干什么,马上裴家不也就只剩下他了么?
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用去争抢什么,只用接受。
他死死盯着萧宥临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底的某个猜测愈发清晰,一字一顿,寒意森森:“萧宥临,你——”
对方则只是微微挑眉,迎视着裴肆猜忌的目光,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越来越阴冷。
男人争论真麻烦,背景、金钱、权力都比了个遍,还没说完,罗里吧嗦的,搞得她又犯困了。
姜余忍不住,一个无声的哈欠涌上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下意识地在裴肆怀里动了动,想找个更舒服的位置。
裴肆后续的话被强行卡在喉咙里,似有风雨欲来,怀里的人又不安分的扭了扭身体,像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子,瞬间搅乱了些许他眼中翻涌的戾气。
他目光从萧宥临脸上移开,低头看向怀里的姜余,手臂占有性地收紧,指尖甚至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再抬眼看向萧宥临时,那眼神里淬着的冰,融化成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裴肆话锋一转,刻意放缓的语速。
“没事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他顿了顿,目光锁着萧宥临骤然凝滞的瞳孔,露出了一个还算轻松的微笑,“你、嫂、子、困、了。”
‘嫂子’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宥临看似无懈可击的面具上。
姜余的身体在听到那两个字时,瞬间僵直了。
困倦瞬间消散了大半,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
去你妈的,这就上升到伦理啦?
她还没同意呢,裴肆他就那么快的认领身份了,这让她在萧宥临的目光之下,有些坐立难安了。
姜余下意识地想从裴肆怀中挣脱开一点距离,却被那只铁箍般的手臂更用力地禁锢住。
她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裴肆的肩窝,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避开那道来自萧宥临方向的、如有实质的炙热视线。
那视线,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无声地刮过她的脊背。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余楼外穿来的城市喧嚣,衬得室内气氛更加紧绷。
萧宥临的目光死死钉在裴肆搂着姜余的那只手上,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实话说来,萧宥临没法子在此刻有什么过多的反常。
他尊重姜余的选择,就未曾直接跟裴肆撕破脸,只是不停的给他找不快。可他也是真的,嫉妒到发狂。
他内心煎熬斟酌,认命似的后退两步,动作依旧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只是那从容之下,是绷紧到极致的弦。
“既然表哥体恤,那我就不打扰了。项目的事,后续我会按流程处理。至于查漏补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裴肆,最后若有似无地掠过姜余埋着的发顶,带着一种沉默的审视,“你自便。”
反正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让裴肆好过。
萧宥临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只是那挺直的背影,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推开厚重的办公室门,身影消失在门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叹息,又被身后厚重的玻璃门板吞噬,合拢的轻响,如同一声沉闷的休止符。
萧宥临站在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指尖残留着刚才攥紧门把的僵硬触感,微微发麻,里面那幅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可脑海空白一片,一时间被怔麻了。
裴肆留有一个宽厚的身影,刚刚正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姜余整个儿圈在办公桌与他身体构成的狭小空间里。
姜余的脸埋在他胸前,看不见表情,只有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