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左手上。他这才发现,季明左手手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你、你手怎么了?”区可然问。
季明缓缓起身,右手轻轻盖住左手:“没怎么。”
“给我看看。”区可然朝季明伸出手掌。
季明反而向沙发另一边挪了挪。区可然伸手一抓,刚好抓到季明伤处,后者吃了痛,趁势被对方拉了过去。
厚厚的白色纱布下,隐隐透着粉色的血迹,看不见伤口,但显然伤得不轻。
区可然的心猛地揪成一团,未经许可便拆了那团纱布。伤情暴露出来,他甚至忘记了呼吸,眼眶倏地红透了。
只见掌心肿成个馒头,手指肿成五根肯德基油条,皮肉上布满青紫色的血点,又丑陋又狰狞,那双手原先的瘦削优雅早已荡然无存。
区可然哽咽着问:“你……你这手是下油锅了吗?”
季明原本还皱着眉头忍痛,听见这话反倒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别看了,怪瘆人的。”
季明抬了抬手腕,想抽没抽出来,却是衣袖被对方扯住了。
区可然攥紧了手心里的袖子,固执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季明顺势转移话题:“再扯就断袖了。”
区可然果然被带跑偏了:“你可不就是断袖癖,把我睡了还想抵赖?”
此言一出,区可然自己愣住了,季明的嘴角却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
区可然的脸涨成猪肝色,气急败坏地甩了季明的手:“不说算了,我还不爱听!”
季明往区可然的方向蹭了蹭,但并没有顺势搂住对方,只是把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腿上。
季明:“你都敢于承认被我睡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我坦白交代还不行吗?”
区可然:……
“我就是……”季明略微停顿,碰了碰自己的“油炸小酥手”,快速地说:“自己抽了自己几下。”
区可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季明却一脸镇静:“你不是说,我抽了你三下,你只抽回一下,这样不公平吗,所以,我昨天又补了几下,喏~你看看,这样子你觉得公平了吗?”
区可然眼睛亮亮的,是被季明的荒唐气出了泪花——这家伙,摧残我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都这么不当回事?气死我得了,心疼死我得了。
心里如是想,嘴上却硬是没有一句好话:
“蠢货!这就公平啦?你还上过我那么多次,这账怎么算?想要公平,你倒是躺平了被我上啊。”
季明:……
他设想了一下那种场景,还不如让他以死谢罪。
“做不到?做不到还谈什么公平?”区可然气鼓鼓地吼道:“你想一了百了,我告诉你,不可能,没门!”
区可然愤懑地垂下头,自己与自己较劲——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变得压根儿不想跟季明一笔勾销了,他想跟对方纠缠下去,哪怕是以这种不清不白、不痛不快的方式。
真贱。区可然简直要被自己的“贱”气厥过去。
季明似乎是被对方这三言两语震慑了,彻底沉默了。相识以来,自己好像一直在寻区可然不痛快,要么令他失控抓狂,要么逼得他猛男落泪。他的然然哭过多少次?记不得,太多了,数不清。
沉默半晌,从茶几上取了纸巾,并没有像从前那样事必躬亲,而是把纸巾塞到了对方手里,说:
“我知道自己以前很过分,对你做过很多混账事。但我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这些决定早在季明心里过了千百遍,此时当着区可然的面说出来,纵使内心万般纠结,面上却显得十分平静。
区可然呼吸一顿,猛地把纸巾攒成一团。
什么叫“不会再这样了”?所以……季明,季大总裁,终于觉得腻了?不想再跟自己这个别别扭扭的基佬纠缠不清了?
区可然胡乱擦了把泪,指尖都有点发颤,不得不死死攥紧拳头,才能掩饰自己内心的无措和失落。
“然然,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还能做回曾经那个洒脱不羁的区老师,不用为钱和家人的事情操心、不用为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不好伺候的客户就让他滚,千万别遇见第二个‘季明’,别给其他人接近你、强迫你的机会……”
……等着我,等着我走进你心里。
最后这一句,季明没敢说出口。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足够真诚,期待着对方多少给自己一点表示,哪怕给自己一个淡淡的微笑也好。
但区可然什么表示也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在区可然看来,把“我烦了你快滚”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男人,是不屑于看见对方任何反馈的,他只会希望对方立刻原地消失——安静的,彻底的。
区可然在沙发上静坐了小片刻,缓缓起身,淡淡地说:
“给我外衣,我现在就走。”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躺着了自己的床上。
按理说,刚刚离开宫殿般高阔宽敞的豪宅,回到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应该感到充实、甚至是局促才对。
但区可然躺在床上,盯着明显低矮了一半的天花板,心里空空荡荡。发了一分钟呆,手机响了,彭一年的电话就像踩着点一样打了进来。
两人最近一次通话发生在两天前,季明的车上。但区可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不到两天之内能发生两个世纪那么巨大的变化。
“喂?”区可然举起电话。
“然哥,在家吗?”
彭一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不急不躁,不喜不怒,就像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他什么也没听见。
“在啊。”于是区可然也故作轻松地说。
“今天去不去工作室啊?”
“唔……下午再去吧。”太累了,区可然想给自己放小半天假。
彭一年在电话那头没脸没皮地笑起来:“那我上你家蹭顿午饭好不好?”
区可然想了想,说好。
一来,他想找点事情,好让自己不再沉迷于与季明相关的情绪;二来,他也想见见彭一年,以确认对方是真没事、还是装没事。
约莫一小时之后,彭一年拎着几个大塑料袋上门来了。
“怎么拎这么多东西?乡下亲戚串门儿吗?”区可然一面接过袋子,一面开彭一年的玩笑。
“都是食材,我中午给你露一手呗?”
“行不行啊你?”
彭一年正色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事实证明,彭一年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太行。看来佛跳墙的成功只是个意外,彭一年有一双挥毫泼墨的手,却掌不稳一尺长的勺。
区可然抱着手臂站在厨房门外,对着鸡飞狗跳的灶台,提出中肯的建议:“年哥,要不……我们还是叫外卖吧?”
彭一年夸张地挥舞着锅铲,大义凛然地说:“开玩笑!你到客厅里坐着,我这里马上结束战斗!”
事实上,“彭-锅战役”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以彭一年的惨败而告终。
最后还是区可然亲自上场替彭一年收拾了残局,把一盘盘焦黑的食物倒进垃圾桶,又从储物柜里翻出两袋方便面,刷锅、烧水、下面、下青菜鸡蛋火腿肠,十几分钟后,两碗像模像样的快手面上桌了。
彭一年嗦着面,满脸荡漾着幸福满足的红潮,不知情的还以为区可然不是“下面”给他吃了,而是“下面”给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