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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1 / 2)

魏桓无声地弯了下唇。“年少荒唐,很是纨绔了一阵。”

叶扶琉有些惊奇。

她侧身回?望过去,身后的魏郎君依旧端正坐在小榻边,身影消瘦,气质沉静,大热天里全身服饰纹丝不乱,从头到脚完全符合书里描述的“端方君子”,跟他自己?口中形容的“年少荒唐”,“纨绔”压根沾不上边。

叶扶琉难得?对人起了点兴趣,靠在栏杆边,试着在心里勾勒起魏三郎君十来岁的形象。

一个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少年山匪,当时身子还很康健,身边父母早亡,没有亲人约束,因此年少荒唐,经常架鹰入山,带着大堆血淋淋的猎物拖上山寨……

很真实?,很符合少年山匪的形象。

叶扶琉的指尖摸了摸荷包。魏郎君画的仙鹤画儿正鼓鼓囊塞在里头。画技工笔一流,令人印象深刻,和少年山匪的形象有点不搭。

“后来身子不好了,被?迫弃武从文?开始学?起画画儿?”她猜测。

魏桓微微一怔,随即笑咳起来,咳得?呛住了。

“咳咳……非也……”

林郎中急忙停止诊脉,起身倒了半杯茶过来。“别轻易咳嗽!容易刺激到咽喉处的溃破伤处!”

魏桓停了咳嗽,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笑意里又带点怅惘。

“哪来的弃武从文。少年时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知聚众冶游,否则何来的‘纨绔’二字?画技是被?家里长辈强逼着学?的,倒是从小学?到大,略有三分火候。”

叶扶琉想起笔触细致的仙鹤翎毛:“太过客气了。你那手画技,去江宁府开个书画铺子,开课收徒,足够你们主仆两个营生无忧了。”

魏桓笑着摇摇头。“不必。”

叶扶琉表示理解。

身为?北边山寨当家的,带着打下的大片家业来江南金盆洗手,当然不必起早贪黑做书画铺子的行当。

“不去江宁府也好。”叶扶琉对林郎中道,“看诊写方子先缓一缓。早上你跟我说?的江宁府医馆行会的那档子破事,跟魏三郎君再说?一遍。”

林郎中一听就来劲了。

传话的事他爱做啊!

“上回?是不是有个姓齐的老郎中来贵宅看诊?看了一回?诊,第二回 ?就不肯再出诊,后来找不到人了?嘿,就是被?人登门警告了,心里害怕,拖家带口连夜跑了!”

林郎中添油加醋地把细节描述个遍,魏桓听完,神色不动地一点头。“原来如此。”

他抬手推了推几案上的白纸,“有劳告知。不知林郎中最近住何处?麻烦写下住址。等家仆回?返,我让他登门以一块金饼相赠,作为?谢礼。”

林郎中激动得?眼神发飘。最近天天有金饼砸脑袋上,他林大郎时来运转了啊。

“魏郎君最近精神转旺,是好迹象。方子可以适当删改几味药。”林郎中兴冲冲挪去边角处,仔细琢磨起新方子来。

魏桓的视线转了个方向,“叶小娘子,走近些说?话。”

叶扶琉走近小榻边,拉过木楼唯一的一把木椅,坐在魏桓对面。

深黑色眼瞳直视过来,近处的凝视显得?格外专注。她笔直对视了片刻,对面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出浅淡笑意,视线转开了。

“叶小娘子和人对视,向来不肯退让半分。谈生意落下的习惯?”

“那是。”叶扶琉不否认,“视线避让一下,旁人便当你心虚,开口就压价。我又无甚心虚的,避让什么。”

魏桓呷了口茶,视线偏向侧边,微微地笑了下。

随即云淡风轻地把话题挪开。

“多谢叶小娘子领来林郎中,告知江宁府之事。关于谢礼酬金的数目——”

“等等。不要酬金。”

叶扶琉不是不喜欢金饼。但?是相比于金饼,她想讨个更重要的东西做谢礼。

天底下没有白掉下来的金饼,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

两边邻居交好是一回?事,替邻居两次出面作保,明晃晃地做伪证是另一回?事。

叶扶琉又坐回?木椅子上,盯着魏桓的眼睛说?,“魏三郎君,多谢你两次作保。林郎中的消息算是我这边投桃报李。明人不说?暗话,我心里有个问?题,你答得?我满意了,就算是我带着林郎中登门治病的酬谢,两边就此扯平,如何?”

魏桓丝毫不意外, “请说?。”

叶扶琉斟酌了下措辞。

天下做无本?生意的同行里,眼前这位,算是个罕见的出挑人物了。

当过北边的大山匪,和国公府沾亲带故的出身,勋贵世子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出手动辄一块金饼。正所谓曾经沧海,见多识广,可以说?是做无本?生意的同行前辈。

两边邻居打交道这么久,或许魏三郎君对她的同行身份也有所察觉?因此两次出面作保,借着请郎中的名头,澄清了她四月底那几日消失的行踪。

她斟酌着字眼询问?,“我和你家表弟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个误会,魏三郎君,前因后果你可是猜出几分了?”

魏桓笑了下,算是默认。

他反问?道,“被?缉捕的秦水娘……世上有没有这个人?”

一句话问?到关键处,叶扶琉便笑了。

果然是深藏不露的行内前辈呐。

她也抿嘴笑了下,似是而非地回?了句,“杏花楼当然有秦水娘其人。不过天大地大,谁知道如今在何处呢。早和贵表弟说?过,叶家宅子里姓秦的只有大管事。”

素秋捧一壶新泡好的温茶过来,尴尬道,“架子上找不着第二个茶杯……”

魏桓:“准备不周。”起身打开角落处的竹箱笼,取出一个长匣,打开匣盖,露出里头绛紫丝绸包裹的两只黑釉玉毫杯。

叶扶琉握一只在手里,赞叹地打量着釉面斑纹。

空杯以茶水洗涤干净,茶水缓慢注入,把茶杯各自斟满,两边举杯,以茶代?酒,名贵的兔毫盏轻轻相撞,事情便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说?起我那祁家表弟,”魏桓放下杯盏,“似被?锁拿去了县衙。魏家过世的祖母出身祁氏,念在先祖母的份上,我把人保出来,叶小娘子莫怪。”

叶扶琉恍然,“难怪魏大顶着盛夏日头牵马出门,原来做保人去了。”

她如今发现,魏三郎君不是好商量,是不喜欢追根究底。

或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又重病一场,总之,眼皮子底下的许多事浮光掠影地便过去了。不计较,不追究,对什么事都淡淡的。

祁棠是什么身份,江宁府横着走的国公世子。来小镇无人认识,被?误打误撞锁拿进县衙,在江宁城里大概要闹翻天,于魏桓来说?不过是一句“把祁家表弟保出来”。

她挺喜欢这种?稀罕性?子的。

那边秦陇给两个大冰鉴里加好冰,倒净了储水盘的水。这边林郎中的新方子也开好了,叮嘱说?,“咽喉溃破依旧严重。精神虽然好转,身上丹毒并未减轻,药要每日服用啊。”

叶扶琉领人告辞。

魏桓的目光看着远处,“急着走么?魏大回?来了。”

主动开口挽留不寻常,叶扶琉微微诧异,“并无什么急事,不过日头没中午那么晒,打算去船坞看看。怎么了?”

“魏大带了人回?来。你现在出门的话,正好撞上。”

叶扶琉:?

连续两句提醒,显见事不寻常。她起身去木楼外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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