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闻久了,身体就会不适。
本地的山民还好,他们的身体早已习惯,且有相对应的饮食可以解毒。
但外来的官兵就惨了,世人为何将流放广州视为等同于杀头的重刑?
除了杀心这层效果在,还有就是因为身体也深受迫害,来这里的人也很难活下去。
最多三年,绝大多数人都会死于瘴气,更多的人是到半年内就陆续病死,一问就是水土不服。
而对于当地人来说,也并不是完全安全,不说这山林里的毒虫毒蛇,还有他们身上的一种怪病便让他们的寿命大打折扣。
发热、腹痛、腹泻,然后慢慢咳血、便血,最后死亡,速度快时,从发病到死亡只要十天左右,慢的,半年也是极限。
这就是血吸虫病。
当地人认为是魔神的诅咒。
赵申肯定了他们的认识,一本正经的道:“不错,就是魔神的诅咒,因为这是一块宝地,它认为我们住在它的宝地里冒犯了它,所以它要杀死我们所有人。”
“但天地间的神很多,远的不说,我们的皇帝陛下就是天之子,地位不比魔神低。”他一脸严肃的道:“对于魔神霸道的行径,陛下很生气,因此特派我来治理这块地方,抗击魔神。”
山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皇帝也就算了,你就是个凡人,你能抗魔神?”
赵申一脸严肃,“本官可不是一般的凡人,本官是陛下从属,奉天子之名,身上自有神光相护,别说它只是魔神,它就是正神,本官也抗得。”
“不仅本官可以,尔等也可以,”赵申道:“你们有陛下的庇护,自有一番正气,魔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不然为何这么多年它没能将大家赶尽杀绝?”
山民们一想还真是,兴奋起来,问道:“那要怎么抗击魔神?”
有大胆者直接提出,“可否杀了它,以绝后患?”
弑神,华夏的老传统了,只要是神不好,那便是堕落成魔,就算是普通人也想着杀一杀,万一把神魔给杀了呢?
赵申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出一个问题道:“你们知道魔神是通过什么诅咒你们的吗?”
众人立即被转移注意力,摇头表示不知。
赵申:“水!它将诅咒放在水中,依附于一些螺钉上,使其产生一种虫污染水源,人只要接触到污染的生水,就会被诅咒缠上,那些被诅咒的虫会寄生于人的血脉、肺,甚至是大脑。”
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连酋长脸色都变了,他也不确定赵申能解决怪病,不过看他说得信誓旦旦,他便也顺着他的话将他架在火上烤。
他没想到赵申真的找到了诅咒的根源和过程,酋长也和他的族民们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赵申,所以……他真的有办法解决?
农业(三)
赵含章不知道血吸虫要怎么治疗,曾经在图书馆读过的书对这方面都是一笔带过,倒是有大量的防治措施。
她将她和傅庭涵记得的防治方法告诉愿意去往广州的丁太医,让他一边做研究,一边从预防入手。
血吸虫病,若是预防得当,光预防一项就可以减少八成的病症。
这件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让广州的百姓信任他们,一一依照他们的预防去做。
别说广州这样不受教化的蛮荒之地,就是中原这样的礼仪之州,要想百姓按照朝廷规定完成一件事,没有重罚也不可能。
而重罚……
她不可能因为一个家庭中有一人喝了生水就重罚一个家庭,那不是在预防疾病,是在逼民造反。
所以她选择赵申。
果然,赵申不愧是赵申,接替戴渊之后迅速接管广州军,一边训练广州军,一边让丁太医在当地招收一些学徒,和当地的土医合作研究治疗血吸虫病。
华夏的学者一直认为,自然万物趋于和谐,这不仅是万物的意志,也是天地的意志。
所以,毒物的附近一定会出现解药,血吸虫自也有天敌存在自然之中,而且就在它附近,只是他们现在还没发现它。
不过没关系,丁太医表示,他可以一边落实预防措施,一边寻找,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能找到治疗血吸虫病的方法。
到那时,不仅广州,荆楚江南一带,也不再受血吸虫害之苦。
丁太医信心满满,结果他还没开始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他辛苦带着学徒们到处宣传不能喝生水,不能在河里溪里洗澡,要留意家人的粪便,以便最快发现血吸虫的存在然后进行防治等等……
努力了一年,愿意听他的人少之又少,倒是给官兵们配了不少防治瘴气的药,当地的市场是一点儿没打开。
结果刺史出去蹓跶一圈,满广州的乱跑,去一座城停留两天,去一座村寨停留一晚,等他离开,他们就陷入狂热之中,也不用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主动烧水,连出门都用竹筒带上烧开放凉的水,而不是随便找条河溪就蹲下去鞠水喝。
甚至他们还会主动来找他要防治的草药方子。
丁太医来了一年,并不是真的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还做不到根治血吸虫病,但若是在初期,刚染上的时候,他是有几方杀虫的方子的。
巧了,所需的草药在广州山间皆可寻到。
不过用药要谨慎,得控制好量,不然杀虫杀着杀着把自己杀了就不好了。
除此外,他们还会把粪便带来给丁太医分辨,只要一确定有虫卵,立即就在他们的水源边上生火,祝祷,以及做法事反诅咒魔神。
丁太医整个人都麻木了,看着他们的刺史带头穿上颜色鲜亮的官服,舞着剑踩着八卦步做法事。
使君,陛下知道你拿官服当法事服吗?
丁太医在心中呐喊:陛下——臣想回京!
和戴渊四处立威,收复土民不一样,赵申靠着自己多年来追求神仙的本事拿下了他们。
不费一兵一卒。
血吸虫的防治还没什么效果,赵申已经在广州土民心中有了威望,被他拿来忽悠人的赵含章也被抬到了可以和魔神对抗的高度。
赵申趁机和司农寺要了一批良种,不是什么洛阳南二号,那稻种还没开始推广。
他要的是已经培育出来好几年,并在荆楚等多雨地区有过成功种植的稻种。
赵含章大手一挥替司农寺答应了。
赵含章对广州优待,并不抽要他们的赋税,也就是说,广州本地的赋税都会用于广州本地财政支出。
赵申不是一般世家子弟,他生逢乱世,从十四岁便在外游历,是见过民生疾苦的。
他自己当过道士、游侠,甚至是土匪和乞丐。
赵含章给的俸禄不少,他又有家族做后盾,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不会截留州郡的赋税。
上官不贪,吏治便清明,州郡中的余财就多,回馈于民的也就多。
赵申上任第三年的夏末,他的治理开始有回报,广州的土民们在山野之中种出了最优稻种——岭南一号。
这一号稻种出自荆楚一号,但在岭南种植过后,它的生长状态比在荆楚一带还要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地还混种自留稻种的原因,它到最后出现了质的飞跃。
不仅稻穗更长,稻粒更多,更饱满,也更抗洪涝。
赵申又轻徭薄赋,和每一个部族要的赋税并不高。
他知道,偌大的广州,想要派官员往下一地一地的治理不可能,还是得倚仗当地人。
赵含章